一下,心頭澀意難以形容。摸了摸兒子柔軟的發,輕輕保證:“放心,不管德秀乖或是頑皮,爹爹都會歡喜,會一直陪著你。德秀想要什麼,爹爹一定都給你達成,好不好?”
德秀的眼睛似極他的孃親,目光中有種馴鹿般的溫存信賴。在世的時候,她也就那麼滿足於他的溫和關懷,除卻無醫的病痛,她似乎生活的幸福無憂,溫婉的面孔上從未流露半絲不滿不安。德秀的聲音怯怯帶著期待響在耳邊:“再過五日是德芳的生辰了,德秀想去城外西郊。春天的時候孃親就答應陪德芳去,後來卻躺在床上沒力氣,就……”到了最後,童音低了,愀然令人鼻酸。
趙匡胤豁然抬眼,傷痛交煎。原本,他欲立刻飛奔去南唐問個究竟。可是眼下……掙扎顧盼,卻發覺母親靜立在屋簷下,眼神慈祥的望向孫兒,轉向他的時候,就尖銳起來,帶了些厲厲的鞭策。心頭一凜,趙匡胤暗自責備自己的忘情,德秀年幼喪母,心頭一定惶然悲慼,他是個父親,怎麼能夠為了自己的感情,在幼子最需要自己的時刻自私的走開?抱緊了德秀,匆忙的答出一句:“好,爹爹陪你!”避開了母親的逼視。
胸中卻是一陣翻江倒海,閉了閉眼,將事情前後計較了一遍。方按耐下心緒,哄得德秀睡下了,至月上樹梢,才趕去了送信人的客棧。可惜那個綢緞商人亦是中途接到的包裹,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趙匡胤想了想,拿出一張銀票,推了過去:“如果你肯再速速去一趟南唐,幫我打聽一件事情。這些就都歸你!回來還有一倍的酬金。你幹不幹?”
那鄧姓商人睃著眼一瞟,魂兒都快飛了。那張銀票上的數目,他走十趟貨都賺不回來。這個天神般英武不凡的男人,出手真是闊綽大方。再一張銀票,他哪還需要江湖奔波,大可以找個地方優優裕裕的安享餘生了。當即連連點頭,“大人儘管說,我去,我去!”
“好……”趙匡胤沉了沉眉,星眸燃燃如炬,慎重地交給他一個地址,“你去幫我打聽一下,這家的茶坊老闆的事。記得要秘密一些,不可以給人帶來麻煩。所有能打聽到的,我都要知道!”
……
夜幕沉濃,鄧奉眯縫著眼轉出了客棧,因為著實高興得睡不著,忍不住起身溜達一下。這麼簡單的任務,卻能得到如此巨大的收益。他鄧奉跑貨跑了二十年,頭一遭碰到這等好事。老天此番還真是開眼了!
夜風幾縷,幽暗的浮雲滑過淡淡殘月,小巷裡頓時陰影漫潛,似藏著森森的魑魅。鄧奉一驚,下意識欲快步趟過,視線一閃,卻頓足呆住了:揹著玄光,巷口轉出一個的少年。他薄唇微抿,唇線流暢,令人無端的感覺那唇色該是鮮靡的朱丹。沁人的涼意從一雙驚心動魄的黑珠裡流淌而來,一身的俊美便被籠了一層陰鷙的豔。他站在那裡,妖物般美麗。然而他盯視的目光,冰冷而狠戾,令鄧奉心虛心慌,幾乎快要奪路而逃。
那少年卻開了口,聲線不同於趙大人溫厚凝然的磁性萬般,反而涼涼悅耳,水底冰濤般清澈:“他要你做什麼,給了你幾多銀兩。統統告訴我!我會付你一倍價錢。也許……”半拔出鞘的長劍寒光閃閃,他側著身斜睨過來,鄧奉登時腿肚發軟,不敢再動一步,聽他薄語道:“我們還能談筆好生意!”
四月,原本燕舞鶯歌,百花盛開,是個陽光剔透人心的好季節。然這大半月的光陰,卻長賽餘年。趙匡胤在等,徹夜難眠,食不知味的等。不過,他依舊做了他該做的事。訓練督軍,是他職責所在不可推卻。閒餘都用來安撫陪伴幼子,德秀前幾日終於不再不安的時刻粘人,昨日便開開心心的隨姑姑去西京遊玩散心去了。他咬緊牙根忍著等著,終於鄧奉回來了。帶來的,卻是一個令他痛入心肺的答案。
那鄧姓商人說,閒芳軒的老闆名叫宋清,她的茶坊專門提供極其上等的花茶,生意不錯。那茶坊還有一點在金陵十分出名,就是隻要去那裡守著,就有機會見到名滿江南風華冠世的南唐六皇子——李從嘉。據說二人常常在一處,談詩論畫,早已情投意合,聯袂攜手,神仙眷侶一般,乃成一時美談云云……
聽著聽著,他蹙緊了眉,握掌成拳。骨節因為用力過度,咯咯作響,趙匡胤咬了牙,汩汩的青筋在他的額邊跳躍,語沉如風暴將至:“此話當真?”
鄧奉禁不住往後縮了縮,偷偷瞄向不遠處無光的角落。感覺到那邊傾注的凌厲,忙不迭的收回了視線,哆哆嗦嗦道:“自,自然!全是我打聽所得,也有親眼所見。這,這事情也算了了。大人,在下還有事,不恭告辭了!”
剩下的錢都不提了,就欲拔腿逃跑。胳膊卻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