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洛抬眸望著鍾隱淡定的模樣,心,不知不覺安妥了些。這樣一個謫仙般的人,一定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活著。收了淚,她粲然一笑,清顏見陡然綻放出幾絲絕豔的嫵媚。
“好!”她忽然擁抱住他,羽毛一樣柔軟而飄逸,“鍾隱,謝謝你陪我到這裡!以後的事情,我必須自己面對!對不起,你休息一陣就會醒來。我們,就辭別過!”
波瀾不驚的心神霎那翻起滔天巨浪,鍾隱驚得瞪大了清朗的眼睛:“清,你……”他想握緊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才發覺自己的力不從心。難道,難道她用了什麼藥物?難怪他從剛才開始,也就昏昏思睡。急急瞥向一旁的子槐,發覺他也站立不穩了,與自己的情形不相上下。握拳,指甲深深刺進手掌裡,他只想喚回自己的神志,可惜收效甚微。心急如狂,他竭力堅持著一字一句:“太,太危險,清……解藥!”
煙洛見他掙扎著滿臉虛汗,卻只是平靜的喚來小豐,摻了鍾隱到備好的榻上。為他擦拭了額角珍珠般的薄汗,望住他緊緊鎖起的眉宇與強撐的一直顫抖的眼睫,她俯下身,溫柔的低聲告別:“鍾隱,保重!無論日後如何,宋清,不後悔認識你,也不會忘了你!”
太累,太乏,身體沉重無比,意識迅速的模糊著,無法拒絕的跌入了昏睡。蟄伏的情感卻自在那一瞬間狂暴的摧毀了所有的鎮定,不肯平淡,不甘止歇,一直延續到深深深深的沉睡裡,攪得心,很痛,很痛……
清,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
煙洛行到子槐身邊,卻掏出一個玲瓏的瓷瓶,喂他吃了解藥,又將那小瓶塞到子槐手中:“放心,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讓他睡過今日吧!”回眸道:“豐兒,我們走吧!”輕嘆中,人影渺然,消失於合攏的門邊。
子槐自然相信煙洛對殿下不會有惡意,但此刻心情卻無端的複雜。吃力的趴到窗邊,眺望著揚塵而去的人影,他低聲嘆了口氣。
舒目,暮靄沉沉,鬱壓穹蒼;芳草冉冉,意落碧莽。
真的,快落雨了吧。
[結局卷:一百一十六章 壽筵喋血(上)]
東京城內一戶方院內,零散三四十個人或立或坐,似乎在等待些什麼。勻長的呼吸聲,交相加疊了某種難以描摹的緊張氣息,不同往常。這時,看起來最年輕的那一個不曉得看到了什麼,忽然一躍,自院內的樹上瀟灑的落下,手中卻已握著一隻青色的鳥兒,獻寶似的將那哆嗦著的小鳥遞到一個桃花般嬌媚的女子眼前:“冷湮,送你!”
冷湮看都不看,淡漠的將腦袋擰向別處:“無聊!”
“當年那人捉來的野鳥,你不是很喜歡?”
一道榴火自冷湮眸中閃過,她出手如風,就見那少年一閃身,翠鳥已被冷湮奪去,劈手一貫而下。那少年急匆匆去接,在空中變化出好幾種手法,只為了卸去那附在鳥兒身上的勁道。待他停了下來,再看手中,卻惋惜的“哎”了一聲。在場的人原本起了注意,這刻俱是一怔,稍後又紛紛調開了視線。
論功力,他們之中,又有誰堪與那人匹敵?
冷湮亦瞅見,心底澀然。曾經,那人自半空中截住了她想摔碎的黃鶯,然後,放了生。冷湮諷道,看不出,你是珍惜生命的人!他卻是無所謂的笑,沒有必要,做什麼要毀天滅地?你這樣的,才比較累心。他聳聳肩灑脫的走了,她的心卻開始遺落。
哼了一聲,冷湮再不講話,那少年忽然苦笑了一下,喃喃:“好了,我總算問過了……”溜溜達達走到門邊,門倒正巧開了。陳炯臉上的疤痕在淺灰的暮色中清晰無比,但他的神色,卻是難得的寬善:“準備好了麼?”
院內的人已然都立定了身子,恭謹垂首:“是!”
“好!”他掃視著一雙雙決意拳拳的眼,胸腔中竄起一股酸楚的豪情:“為我蜀國,百死無憾!”
經此一役,不論成或不成,他們這群人都不再有生的機會。一輩子生死不計,雙手沾滿血腥,便算犧牲了性命,也似在暗夜裡凋落的曇花,無人知,無人曉。但是,哪怕前方是死境,為了家國,他們還是會毫不遲疑,全力以赴。
“百死無憾!”
一諾千金,暗潮激湧。雞鳴狗盜終有義,誰道不豪雄?
陳炯忽然覺得自己老了,變得太易感慨。目光瞟過冷湮,想起橪兒那夜走後,他們幾句對話。
“這一次,為什麼沒告訴他?”
“……”
“你,也不想他死?”
冷湮那時抬起頭,簡單看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