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恩怨如何,兄弟終究是兄弟。
日落月升。月下,人的影子拉長,變得淺淡。
韓焉冷聲道:“中了毒藥‘將離’的人,沒解藥就等於慢慢等死。韓太傅你是怕自己死後,沒人輔佐皇帝,才找上我的吧?”
韓朗不說話,行氣過穴之際,回頭瞄了眼昏迷的華容。屋子沒了門,夜風在裡頭就是胡亂地竄,他倒真是能忍,那麼冷的地方,居然也能一動不動地躺著。
“大哥,要與不要一句話。”
“法辦了當年背叛我的人,我就回來。”韓焉也不廢話,走到韓朗的身旁,笑著。
韓朗攏了下眉:“你是指潘尚希?”
“對,就是他。”
“韓焉,你這是為難我?”誰都知道潘尚希的二叔潘克是兵馬大元帥,韓朗的近臣,如今兵權在握。
“有誠意,就來個舍‘車’保‘帥’,至於那個‘帥’值不值保,你自己衡量;我不管。” 韓焉的聲音輕飄,卻力含千斤。
等流雲趕回,才知道府中發生了意外,連忙趕到韓朗現下暫時休息的書房。
韓朗翻閱著書冊,紙張翻動的聲音極大,不知和誰在鬧氣;華容居然在榻上睡覺,四平八穩。
流雲雖然仍有些不明情況,卻還是先盡職地領罪。
韓朗沒責怪他什麼,叫他起身。
“主子,皇上他……”流雲知道主子心情不佳,籌措地回覆。
“跟他說我死了。”韓朗不客氣地打斷,手翻書過猛,撕拉壞了一頁。
“主子,這個——”
“是不是要把我靈位送進宮,他才信?明天叫流年去定做!”
流雲,也不敢在書房疊棋子玩了,乖巧地退離。
過了一會,韓朗起身,用書猛敲華容的臉:“有本事你一直裝暈下去,明天一起幫你定個棺材。活埋!”
華容驚恐地坐直了身,四周掃視了下,摸著捱打的半邊臉,火辣。
之後韓朗倒沒為難,突然抓著他的肩膀發問:“如果我死了,你怎麼辦?”
華容呆懵了好一陣,才做了個痛哭流涕的動作。
“行了行了!還是我自己給自己立個牌位,比較實際點,沒個有良心的。明天我就去弄,路上採點野花,招點彩蝶也不錯。”韓朗擠上榻,和華容並用一枕。
“華容,你會做夢嗎?”
華容搖頭,眼露迷茫,好似第一次跟不上韓朗的思維。
“我很久沒做夢了。”韓朗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將嘴角揚起,“華容,這裡叫睡穴。我允許你點我這裡,讓我好好休息下。”
華容搖手。
“不會武功,沒關係。流雲他們會才麻煩,不知道被他們點中,我要睡多久。你點的話,我睡得就不可能太死。”韓朗欺哄的話語,讓人聽得身心都開始酥麻。
受到韓朗媚惑的華容,還真出了手。
當然不是一次點中,點了好幾次後。
韓朗終於中招,抓住華容的手緩緩鬆開,人沉沉入睡。
醒來時韓朗揉眼,發現華容正盯著他看,表情複雜。
“我如果幫你解決難題,讓你放心地殺掉那個潘尚希,你會不會就能睡個安穩覺?”
看他醒來,華容緩緩地比手勢。
韓朗上前捏他下顎,眯眼:“你果然是裝暈,什麼都聽見了。”
“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在說‘我還不能死’,一共說了二十六遍。”華容繼續,迴避裝暈這個話題。
韓朗抿唇,神色中隱隱現出倦累。
十四年無眠,那種倦累,已經在他身體裡結成亙古不化的冰,要拽著他直至長眠。
而那頭華容的手勢還在繼續:“大元帥潘克和我也有交情,我可以一試。”
韓朗的手從他下顎垂了下來,還是似笑非笑:“那你就拿你的後庭交情去試一試,如果得成,我就滿足你一個要求,只要這個要求我能做到。”
華容美滋滋地點了點頭。
韓朗嘆口氣,偏頭南望。
南方不遠處就是皇宮,裡面住著他的皇帝周懷靖。
四周夜色寧謐,連風都沒有一絲。
對著那金鑾寶殿的方向,韓朗靜默,最終將眼垂低。
第十一章
三日之後,華容被撫寧王府掃地出門,沒有什麼理由,只是連人帶包袱再帶華貴,一起被掃上大街。
關於這點,眾人倒也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