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是陸終。這個陸終,十幾年前自己還在京中時,曾與他一道共事過,被人暗稱“鬼見愁”,兩人素有怨隙。這些年,自己到了這個白龍城逍遙稱王,那個陸終卻聽說已經做到了太監副總管的位子,離登頂只一步之遙。從前自己曾上呈的請求減少珠貢的折,便是被他給反駁掉的。至於去年失了貢珠牽累自己受責之時,若非最後走通了太監總管一條路,落在他手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這個陸終,不好好在京中做他的副總管,這時候不辭千里辛苦跑到這個地方,到底什麼事?
吳三春一個骨碌翻身下榻,穿戴整齊後急急忙忙到了前廳。
“陸總管不遠千里而來,有失遠迎,見諒則個……”
吳三春對著陸終,堆出一臉的笑。
陸終雙手背後,盯他幾眼,道:“多年未見,吳直使瞧著福氣了不少,可見這地不錯。”
吳三春心裡暗罵他娘,面上的笑卻堆得更甚。看見邊上立著七政衙門的那個千戶。論品級,他不過四品,自己是三品。但仍轉向他繼續寒暄。對方恭謹地施了一禮,算是回應。
“有聖諭!”
陸終臉色忽然轉肅,冷冷道。
吳三春急忙下跪。
“下月便是太后六十大壽,鳳冠之上的頂珠不慎遺失。你這裡從前納上的珠子都不堪用。咱家奉旨前來,限你半月之內獻上珠子,至少需得一寸尺徑勘配鳳冠。你可聽清楚了?”
吳三春一驚,“陸總管,上季的貢珠不是剛繳過?下季尚未到期,怎的又來催繳?”
陸終勃然大怒,喝道:“大膽!方才的話,你沒聽清?太后鳳冠遺失了一顆大頂珠。咱家過來,為的就是這事。你這般質問,是何用心?莫非是想讓太后過不成大壽?”
吳三春心怦怦跳得厲害,因了體胖,後背已經出了汗,衣服緊緊貼住。
他長久在此,自然知道採珠不易。有時運道不好,撈數十個蚌才得一個珠蚌,且內裡珍珠的大小形狀,全憑運氣。他記得太后的這頂鳳冠鑲珠一百二十顆。原來用作頂珠的那顆大珠,還是許多年前偶然發現的。當時下面寨裡少了一個下水的少年,後經多日尋找打撈,最後才在平常極少去的銀龍灣深水處發現了他。原是是他潛水時,一隻腳被一隻大蚌夾住了溺水而死。後想盡辦法將他與大蚌一道弄上岸,砸爛蚌殼後,才發現了那顆閃閃發亮的巨珠,當即上貢,太后欣喜不已,特意將此珠與別珠一道,鑲成了一頂鳳冠。
這樣的機會,怎麼可能時時都有。如今陸終一開口就要至少一寸直徑的珍珠,而且還要半個月內交上,以吳三春看來,完全是外行人在漫天開口。莫不是他們大約以為水下到處都是自家種的蚌,一撈一個準?
吳三春心中腹誹,只事情既然臨到頭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推脫的,只能逼迫下面的珠民全力去撈了,只盼自己運氣夠好,能再過這一關。
吳三春不再多說,急忙應下。陸終那張終年不見笑的焦黑臉膛上才終於露出絲笑,道:“那就有勞直使了。咱家在此等你好訊息便是。”
吳三春一凜,乾笑著點頭。一邊安排遠道而來的陸終與衛自行在公館裡下榻,設宴招待,一邊著人去叫謝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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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原已聽得京中有大太監在本省七政衙門千戶的隨同下到達白龍城的訊息,知道吳三春必定會找來。等見到人,聽了所為何事,微微皺眉,道:“半月之內要捕一顆這樣大小的珠子,豈非強人所難?”
吳三春恨恨道:“我何嘗不知!背後必定是陸終這廝在攛掇。好歹毒的心腸。若是辦成,是他的功勞。若辦不成,責難於我。我曉得他早想把我這位置弄來給他的人坐。上回被我僥倖過關了,這回若不成,往我頭上扣一頂為太后辦事不盡心的罪名,恐怕我是再難翻身了!”
“他們都聽你的,此事就交託給你,你立刻替我安排下去,叫下面十寨的人明日起悉數下海,無論如何要撈一顆大珠上來!我還要去陪宴!”
吳三春說完,匆匆而去。
謝原望向華燈閃爍的宴堂方向,目光閃爍,握住刀柄的手微微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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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春回了筵席坐下,連連告罪道:“讓貴客久等,咱家自罰一杯。”說罷舉起酒杯,咕嘟咕嘟一口乾盡。
陸終唇角掛了絲冷笑,一語不發。衛自行卻是端起面前酒盞,敬了他一杯。
吳三春從前也聽說過本省七政衙門衛千戶的一些事,只是今日才見到他面。見他席間談笑風聲,並無想象中陰狠模樣,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