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老母,又看看妻子,左右為難。海瑞老孃是老來得子,十分寶貝,可惜海瑞那秀才老爹死的早,就剩海瑞從小與老母相依為命,家裡頭缺個頂事的男人,貧苦不堪,是老母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這種深厚的母子情對海瑞來說超越了一切。
母親的話對於他來說,猶如聖旨。
“得得,你不是要去你莊叔家借東西嗎?快去快去……”海瑞娘硬把海瑞推著出了院門,“那桌子我一會我搬,兒你就甭惦記了!”海瑞一走,老太太進院子拾起地上的掃帚,朝陳氏一瞪眼,“傻了啊?人都走了還巴望啥?!還不快搬!”
陳氏不敢違拗,只得又拼了命,咬了牙,一點一點挪那張木桌子,黃豆大的汗粒兒順著蒼白的臉頰滾滾而落。
娘……娘……不要搬!不要搬!香菜在心中心痛的嘶喊著,眼淚嘩嘩的就湧了出來。
“哼,快點!”老太太一掃帚拍在陳氏小腿上,不滿的嘀咕,“裝……我讓你裝,搬個桌子,跟要你命似的!”
那一掃帚打的並不重,可陳氏覺得一陣眼花,眼前一黑,腳一軟,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就軟軟的棉花般倒了下去。
“娘--”香菜大驚,這一刻,她深刻的痛恨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自己的孃親,保護這個在這個朝代與她最親的人。
西屋裡,暈過去的陳氏已經醒來了,一邊在床上抹著淚兒,一邊輕輕的拍打著香菜,哄她入睡。香菜哪裡睡得著,心裡亂糟糟的,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時,香菜聽到院子裡她那可惡的奶奶和婦人說話的聲音,叨叨著這個那個的,屋子隔音效果很差,那聲音就大喇喇的傳了進來,那個婦人嗓門洪亮,吵得很,香菜側著耳細聽,能聽清幾句,卻也聽不十分真切。
“哎呦……劉嫂……這拎的啥呀?”
“聽說汝賢媳婦生了,我這不是來拎點東西來看看她嗎。”
“哎呦,有心了有心了……”
“生了個啥呀?”
“……閨女。”
“哎呀,閨女好呀!我那個,還不是個閨女?閨女呀……貼心!可比小子省心多了。”
“是是。”
“哎,怎麼不見汝賢媳婦?”
“喏,屋裡頭躺著那。”
“躺著就對了!這生產的女人啊,就是要多休養。我就常跟街坊說,汝賢家老太太對她媳婦老好了!”
“……是是。”
“我去瞧瞧她去。”
香菜小嘴一咧,笑了起來。
西屋的門被推開了,老太太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大聲道,“汝賢媳婦兒,劉嫂來看你了!”她嘴裡說著話,那兩道賊亮的目光,卻在劉嫂拎的籃子上來回溜了好幾圈兒。
“老太太,你老先忙著吧 ̄不用顧著我,我和汝賢媳婦兒說說話兒。”劉嫂那大圓臉上滿臉堆笑。
見劉嫂沒把籃子遞給自己的意思,老太太欲言又止,瞧瞧那藍布下鼓鼓囊囊的,不自然的收回目光,訕訕的道,“成,你們聊著。”說罷轉身走了。
劉嫂惦著腳,瞪著炯炯有神的大圓眼,伸長粗脖子朝屋外瞧了瞧,確定老太太走了,回頭衝床上的陳氏“嘿嘿”一笑,幾大步竄過去,左右看看,猛的關上門。
劉嫂迴轉身,把手放到嘴旁,悄聲“詰詰”的奸笑,“我呀,特意把那籃子在那鬼精的老太太面前晃悠,饞巴死她!我就是不給她,我就要自個兒送到你屋裡頭,我自個的東西,我愛給誰給誰!”
陳氏聞言也“噗嗤”笑起來,感動的道:“多謝劉嫂你了!你家裡也不富,還拿這些個東西貼補我,平時就常接受你的東西,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些,萬萬不能要了!”
“你啥意思啥意思啊?!看不起我咋的啊?給你就收著!”劉嫂一聽這話就咋呼起來,大喇喇道,“我家雖不富,這點東西還是拿的出的!對我來說,這算個啥呀!咱們好歹也是老鄉,一個村嫁過來的,現在又是鄰居,我不幫襯你幫襯誰呀?你要再跟我客氣,就是看不起我陳翠花!”
“那多謝你了,劉嫂……”陳氏眼含兩泡熱淚,聲音哽咽,在這個家,她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她拿袖子抹抹淚道,“我咋會看不起你呢,你是個大好人啊!你把東西擱那吧,你這個情我記下了。”
“哎呦呦,這怎麼就哭上了?我也沒說啥呀!好好的倒招你哭了。”劉嫂把籃子擱到床邊,在床邊坐下勸道,“莫哭,莫哭,這生產完的女人可哭不得,傷身子!”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