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雯雯沉默一下,繼續慢慢說起自己在東北採訪森林大火武警官兵的經歷。
樊旻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有一個瘋掉般的想法,攫住他的心。
“雯雯,”他猛然開口,打斷她的話,“我們……”
他看向她,再次說道:“這段時間,我們要不然——”分開一下?或許,或許他們應該分開,理清思緒。因為他以為的路途不是這樣的。本應該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裴雯雯卻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她一向是個話簍子,此時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儘量掩飾神色的緊張。“哎呀,你先聽我說。那裡的空氣裡全是煙味兒,好嗆人。不光呼吸不過來,還直想流眼淚。有時候煙濃得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所以,我真是佩服那些消防隊員。唉,對了。我還拍了很多風景照片,你要不要看?”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滿眼的希望。
“雯雯……”樊旻神色複雜。
裴雯雯堅持繼續說著,哪怕心裡並不好受。“你知道嗎,我把錢包裡你的照片拿給女同事看得時候,她們都好羨慕呢!”
她一定得堅持下去,她不能給樊旻任何偏離話題的機會。
裴雯雯性子開朗,和樊旻在醫學院的同學都很要好。樊旻去參加以前同學的聚會後,便有現在的同學給裴雯雯通風報信了,說樊旻這幾天的情緒很不對勁。裴雯雯很機靈,立馬想起了她不曾謀面的所謂樊旻前女友。戀愛,還是需要點心眼。
裴雯雯怎麼可能讓樊旻離她而去?於是立馬打包回C城,原本計劃的還剩半個月實習期泡湯。可是她不在乎。她只要樊旻。樊旻在她看來,完美無缺,會照顧體貼人,在事業上也很積極向上,這樣的人一旦錯過,這輩子就甭想找第二個。話雖這樣說,可這些畢竟是附加值,最重要的還是她是真心愛著樊旻。不像表姐吳靜,裴雯雯並不怎麼看重事業。將來只要樊旻點頭,她願意捨棄自己的工作,甘願做樊旻背後的女人,相夫教子。
裴雯雯的家境殷實,父母經商,家裡就她一個寶貝女兒。這些她都沒有跟樊旻說過。可有一條,若父母嫌棄樊旻的家世,她裴雯雯就敢獨自出戶跟著樊旻跑。大不了過得辛苦些,她就是認定樊旻了。
樊旻看著裴雯雯明明是一副要哭的樣子,卻還強顏歡笑著說話,頓時心底的防線徹底垮塌。
他這是在幹什麼?已經傷害了紀禾,還要傷害無辜的裴雯雯?
裴雯雯……
裴雯雯……
她總是跟著他身後,睜著眼睛看他,很開心地說話。她不像一般女孩那樣感情容易受傷,倒很是粗枝大葉。她跑過來醫學院樓等他,往解剖室裡看一眼,朝穿著白大褂戴口罩的他笑笑,轉身就衝進廁所裡大吐特吐。她總是老母雞護雛一樣在很多女生面前抱著他的胳膊不放,讓他發笑。她有時候很鬱悶:宋小衡啊,你怎麼就不為我吃醋呢?你怎麼不學學XXX為女友吃醋得大半夜在陽臺上一根接一根抽菸呢?樊旻無語:你看都不看別的男生一眼,讓我怎麼吃醋?裴雯雯恍然大悟。
腦海裡很多思緒滑過,眼前的夕陽,燦爛而壯烈。漫天的彩霞,醉人而深遠。
紀禾在離開咖啡館時最後說了一段話。
“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我的宋衡早就死了。他不在了。而你,是樊旻。就算大家都叫你宋衡,在我心裡,你是樊旻,不是宋衡。我不能拿曾經對宋衡的期待來指望你。我終於了悟,換了一個時代,那個人也一去不復返了。我要找的,始終是那個不嫌棄我是殘疾人,不嫌棄我是累贅,愛我呵護我的人。可現在,我不是殘疾人,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外出時沒有任何人朝我指指點點,沒有任何人朝我投來憐憫的目光,我可以獨自一個人好好地生活,所以我的宋衡便消失了。但他應該是一直在某個地方靜靜地看著我,我傷心了他陪我傷心,我高興了他也陪著我高興。所以我不能懈怠也不能氣餒,我要認真地過每一天。不生病,不悲觀,我要讓他也放心。我要告訴他,你看,紀禾現在也可以一個人照顧好自己呢。”
所以……紀禾,再見了。
永別……
樊旻迎著夕陽大笑出聲。笑得胸腔發疼,笑得眼前一片模糊。
“宋衡……”裴雯雯睜著眼睛望著他,怯怯的。
“你回來了……真好。”樊旻伸出手,抱住她,讓眼裡的溼意在她的背後淺淺消去。
裴雯雯沒有說話,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緊緊抱著樊旻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