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老夫與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事,並非表面看來那麼簡單,最是無情帝王家,皇上再怎麼寵信你,也不會拿自己的江山開玩笑,而太子殿下,老夫勸你對他還是多加防備為好,此人野心之大,手段之毒,老夫生平所僅見。以他的性格,斷不會老老實實等著皇上駕崩後再即位,最遲一年,最快幾月,他便會發動逼宮。——老夫這裡再送你一份大禮,你仔細聽好:京城守備副將,秦重,興慶府邊軍大將,管正,皇宮禁軍千戶,許博存……”
潘尚書湊在方錚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十幾位軍中將領的名字。
“這些人是……”
“老夫這次叛亂,皇上對軍中將領必已大不放心,藉著這次機會,皇上肯定會對軍中將領進行一次大清洗,這樣做的好處,是鞏固了皇權,而壞處也很明顯,軍中人心不穩,頗為危險。此消彼長之下,太子在軍中的勢力反而佔了上風,老夫剛才與你說的那些名字,都是已暗中投靠了太子的,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將來太子若起事,他們必將揮師直入皇宮,逼皇上退位。”潘尚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你個老東西不會是忽悠我吧?太子在軍中有這麼大勢力?他做太子才多久啊?你做了三十年首輔都比不上他?難道你比他笨?”方錚一臉懷疑的望著潘尚書,心裡卻暗暗震驚。
潘尚書苦笑道:“那你就想錯了,他做太子雖然才十年,可天下人要的,是名正言順,老夫雖然身為首輔,在朝中經營三十餘年,可老夫無名無分,怎敢肆意結交拉攏軍中將領?這也是老夫謀反失敗的原因之一。而太子卻不同,他是國之儲君,未來的皇帝,他的身份給了他最大的便利,在一般臣子和將領心中,效忠他和效忠皇上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所以太子拉攏人反而比老夫更有效果,老夫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太子既然有了這麼大的勢力,他為何不直接率軍逼宮?反而任由皇上安排我和福王來制衡他?”
“這也是名份的問題,太子若然逼宮,逃不過天下人的悠悠眾口,本來名正言順的儲君,反而變成了亂臣賊子,他即位後要花多少年時間才能將天下的人心都爭取回來?皇上愈見年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換了是你,你會選擇安靜的等一兩年,然後名正言順的即位,還是急不可待的起兵逼宮,然後花數年的時間來收攏天下人的心?更何況,除了福王在京城,其他三位王爺皆在外地就藩,太子若敢逼宮,那三位王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潘尚書冷笑道。
“好吧,你老實告訴我,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先說好啊,我可沒什麼回報於你,實話告訴你,你死定了,你全家都死定了,誰也沒本事救你。”
方錚聽潘尚書說了一大串兒,心裡隱隱有了幾分了悟。他根本就不信,潘尚書告訴他這麼多是出於一番好意。兩人不論在朝堂還是在戰場,都打得你死我活,潘尚書不會那麼好心特意在臨死之前還來指點方錚這個官場菜鳥,他必有他的目的。
潘尚書忽然仰頭大笑:“老夫已近七十,死有何懼?老夫只想在九泉之下,好好看一場父子相殘的好戲,想知道一個薄情寡義的皇帝,一個心腸歹毒的太子,還有幾個虎視眈眈的王爺,究竟誰能坐這天下,誰又將誰置於死地。因果報應,這便是我代老天罰他們的!”
原來如此,老傢伙果然夠歹毒,死了都不忘拉人墊背,他想借我的手防備太子,甚至幫助胖子上位,給皇上增加一些助力,他故意只說出太子的一部分實力,這就是想引起華朝皇帝和太子之間的惡鬥,不論誰想贏得這場爭鬥,必將付出千辛萬苦。而老傢伙又看準了自己不可能投向太子,這才說出這番話來。
總的來說,潘尚書就是認為皇上和方錚實力已不如太子,才暗裡提醒,想均衡兩方的實力,讓奪嫡爭位這場戲演得更精彩,更血腥,他看著就更高興。這傢伙就是一損人不利己的主兒。
“此外,老夫尚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行不行我先不能答應你。”方錚強忍著狠狠一腳踹他臉上的衝動,淡淡道。
“放心,老夫不會為難你。老夫的大兒子潘陶還關在獄中吧?他不是出賣老夫,想求一具全屍麼?老夫請方大人收回成命,改判他凌遲!”潘尚書說這話時咬牙切齒。
“為什麼呀?”再怎麼出賣他,好歹也是自己的親兒子,做老爸的怎麼如此歹毒?難怪這老傢伙混得這麼失敗。
“誰都能出賣老夫,惟獨老夫的家人不行!親兒子更不行!出賣了老夫,便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