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白布的棺材內,端端正正的躺著一個死人,身著壽衣,臉色蒼白,神態安詳。除此之外,棺內別無他物。
方錚大驚失色,趕緊跳了下來,一個箭步衝到押車的漢子面前,指著他的鼻子驚怒交加道:“你……你你,你什麼意思?存心噁心我們是吧?”
漢子被綁得跟粽子似的,聞言無辜的道:“我運棺材礙著你什麼事?誰叫你們劫我的道來著……”
“……”
方錚一想也對,咱們這兩百號人純粹是自己找抽,送上門尋晦氣的……
“那……那咱們圍上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方錚氣急敗壞道。
漢子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那時說了,你們就不找我麻煩了?多稀罕吶,早說了車裡的東西對你們沒用,是你們自己硬要搶的……”
“……你就為了這副棺材死不撒手,甚至敢跟咱們拼命?棺材裡那人是你親爹嗎?”
漢子勃然大怒:“是你親爹!會說人話嗎?老子敢跟你們拼命,不是為了這副棺材,是為了老子自己!誰知道你們劫不到財會不會一個氣不順,把咱們兄弟給剁了?不拼命怎麼辦?”
方錚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出動滿山兩百多土匪,一大群人又是攔道兒,又是設埋伏,弄得跟行軍打仗似的,煞有其事,大夥兒的眼睛都盯著這輛馬車呢,這下好了,忙活了半晌,自己還差點被人剁了,結果得到一副棺材……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話誰說的?老子大嘴巴抽他!
羅月娘冷眼旁觀,適時站了出來,當著一群面色忿忿的土匪們,沉聲道:“此次,嗯,二當家的勞苦功高,當立首功,嗯,這輛馬車就全權交給二當家的處置了,兄弟們沒意見吧?”
土匪們當然沒意見,如此晦氣的買賣,他們早就想躲得遠遠的,聞言忙不迭齊聲道:“沒意見,絕對沒意見!”
“二當家的辛苦了,親自上陣,勇武過人,正該如此!”
“……”
羅月娘拍了拍手,沉聲道:“很好!咱們上山,出去查探的兄弟招子放亮點兒,別什麼亂七八糟的傢伙都當成了肥羊,晦氣得緊!”
說著羅月娘忽的回頭,朝方錚嫣然一笑,雪白的貝齒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二當家的,這幾個押車的也都交給你發落了,咱們青龍山的規矩,劫財不劫命,你可別犯了山規哦!”
說完羅月娘格格笑著,頭也不回的帶領土匪們上山去了。
方錚默默的站在寒風之中,目光呆滯,面色鐵青,像條死魚……
一言不發的走上前,方錚解開了綁著押車大漢的繩子,哭喪著臉,無力的揮了揮手道:“你走吧,我也不難為你,啥都不要……”
誰知大漢卻不幹了,他兩腳盤起,往車轅上一坐,悠悠道:“老子不走了!你們說劫道就劫道,說走人就走人,把老子當什麼了?老子把棺材卸下來,就扔你們山下,正好這鳥鏢師兄弟幾個都幹膩了,咱們趕著空馬車走人,這棺材和裡面的死人,你們愛咋地咋地!”
另外幾名押車的漢子點頭附和道:“正是!”
方錚急了,兩眼一瞪,怒道:“你敢!老子宰了你!”
山路上停了一副棺材,以後誰敢打這兒過?方大少爺還怎麼靠打劫致富?
“那你就試試!別忘了你們當家的剛才說過,你們的山規是劫財不劫命……哈哈!”
方錚聞言肩膀一垮,頹然道:“那你想怎麼樣?”
漢子雙眼一翻:“給錢!”
豎了豎大拇指,方錚咬牙道:“……你狠!”
說完方錚憤憤的掏出了從拜山的彭老刀那兒打劫來的幾十兩銀子,扔給了漢子。
失敗的打劫經歷啊!頭一次出馬便出師不利,方錚只覺得胸腔中充斥了一股難以釋懷的悲憤之情,鬱結不散。
押車的幾個大漢樂得眉開眼笑,毫不客氣的接過銀子,轉身趕著馬車便上路了,領頭的漢子回過頭來笑道:“哎,多謝了哈!咱們是徐州府飛龍鏢局的,前幾日正好接了城外義莊的一筆長期買賣,護送一批客死他鄉的死人回鄉,下回咱們過來時,少不得要再次叨擾你……哈哈!”
方錚表情呆滯,臉色比棺材裡的那個死人好不到哪兒去,木然的轉過身子,往山上走去……
剛才若捏爆那傢伙的卵蛋該多好啊……那幾十兩銀子,回頭一定得找那小娘們兒報銷!不報老子就死給她看!
京城城郊。
時已入凍,怡春園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