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托夫採夫伯爵雙手手指交叉枕在扶手上靜靜地聽著德米特里的講述。他並沒有插話的意思,彷彿是個安靜的美男子。 良久,德米特里終於將自己想說的講完了,然後他抬起頭雙眼冒著精光望著羅斯托夫採夫伯爵,誠懇的問道:“伯爵,您覺得我的建議如何?”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終於動了,就像一座突然活過來的大理石雕塑,又好似冰封中解凍了一般。 他緩緩地回答道:“客觀上說,您的意見很有道理,我軍確實存在這些頑疾,而您的辦法也能夠減輕這些頑疾帶來的一系列問題!” 德米特里不知覺地微微皺了皺眉頭,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辦法可不是什麼減輕頑疾,而是能消滅這些問題,難道睿智的羅斯托夫採夫伯爵看不出他的辦法的好處嗎?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似乎是看穿了德米特里的心思,他緩緩地問道:“您的辦法像那麼回事,但有一個最重大的問題!” 德米特里有點不服氣地問道:“什麼問題?”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微微一笑道:“農奴制度的問題!” 德米特里愣了,不明白羅斯托夫採夫伯爵想表達什麼意思,不過不等他發問,羅斯托夫採夫伯爵就給出了答案: “按照您的意思是準備實施普遍徵兵制度來取代現行的募兵制度,對吧?” 德米特里點了點頭,他剛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現行的募兵制度就是一坨狗屎,肯定要改掉。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用手指敲著扶手慢慢地回答道:“那問題就來了!您準備在哪裡徵兵呢?” 德米特里一愣,剛想說還不是在廣大俄國人當中徵兵,但答案到了嘴邊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這廣大的俄國人包不包括農奴在內。 如果包括,那麼農奴主們肯定不幹了,因為這些農奴都是他們的私有財產,以前募兵的時候,是國家出錢從他們那裡購買的農奴的使用權。而現在徵兵一毛不拔就要拉走他們的財產,這如何能答應? 好吧,如果徵兵的範圍不包括廣大農奴階層,那問題又來了,因為俄國人口中的60%到70%都是農奴,除開這些以及貴族群體,剩下的“自由民”數量實在太小,根本支撐不起一隻足夠數量的軍隊,而俄國的國土面積又如此大,軍隊數量太少根本不頂事好不好! 也就是說,如果要實施德米特里的軍事改革,那麼首先就會觸及農奴主的利益,這簡直就是虎口奪食好不好! 德米特里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因為他這個改革等於是向廣大農奴主宣戰,以當前保守勢力的強大,生撕了他都是輕的,不客氣地說要實施他這一套,首先就要廢除農奴制度!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笑了,緩緩地說道:“看來您已經意識到問題在哪裡了?想要進行您想要的改革,那麼必然要廢除農奴制度,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德米特里臉色慘白地點了點頭,他現在才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在軍事學院推廣他的改革方針的時候為什麼反應寥寥,以及為什麼他跟亞歷山大皇儲談過這個問題之後,皇儲就不太愛搭理他的根子在哪了。 恐怕在亞歷山大皇儲和那些同僚看來,他這一套跟十二月黨人的那一套沒啥根本的區別,他不過是換了個包裝對農奴制度開火而已。 德米特里頓時苦笑不已,以前他就覺得奇怪,明明在政治問題上他的見解並不比巴里亞京斯基公爵差,每每還能提出一些發人深省的建議,可亞歷山大皇儲卻總是對他若即若離。 他還一直以為是巴里亞京斯基跟亞歷山大皇儲的私人關係更好的緣故,現在看起來,恐怕在亞歷山大皇儲眼中他就是個隱形的十二月黨徒。而尼古拉一世最討厭十二月黨徒,自然地哪怕他再有能力亞歷山大皇儲也不敢太親近他了。這是怕惹火燒身啊! 半晌,德米特里頹然地嘆了口氣,承認道:“伯爵,看來還是我孟浪了,我的這些意見真心只是貽笑大方,看來改變徵兵制度是一條死路,我錯了!”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還是那麼不動聲色,因為他知道德米特里依然還沒有認清現實,以為只要他不明著反對農奴制度,就可以推行其他改革,只能說這個孩子真是個小天真啊! 果不其然,德米特里又道:“既然改變徵兵制度是死路一條,那看起來首先只能從陸軍的指揮機構下手做調整了!”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還是不動聲色,因為他知道這個倒黴孩子又想要做什麼蠢事了,動上層建築有那麼簡單麼!天真! “我認為我們應該向普魯士學習,成立總參謀部!” 羅斯托夫採夫伯爵笑了,因為德米特里跟他猜得一模一樣,果然是準備走這條軍政軍令分離的路子。 所謂軍政軍令分離簡單點說就是養兵和用兵的機構分離。養兵的機構負責平時的徵召、訓練、管理職能。用兵的機構則一門心思的負責作戰指揮、控制和協調。 軍政部門負責制定軍事政策,部隊的發展規劃、教育訓練、軍官的考核提拔以及預備役的管理等等行政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