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師看著天上逐漸恢復朗朗晴空，不知看到了什麼，笑了笑，而後看了看這密密麻麻的學子，一步踏上虛空。

“老朽，要開始講道理了！”

“願聽大祭師教誨！”

萬人齊聲，聲悲氣壯。

“老朽幸得恩師帶回學宮，教我識字讀書，教我做人辨事，教我禮義廉恥；我曾問恩師，這武夫的天下，讀那麼多書作甚，不如練一身本事，行俠仗義，浪跡天涯，留名江湖豈不快哉；恩師只是笑了笑，說這天下不是哪個人的天下，亦不是哪部分人的天下，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又問，那天上呢，天上那些神仙天人呢。尤記得當時恩師的眼神，當時不明白，那眼神是何含義，如今明白了。天上，天上自有那些神仙天人的理，我們天下人，做好自己天下人的事，就夠了。”

“從恩師手裡接過大祭師的重任前，老朽也如你們如今一般，進可江湖執劍蕩不平，退可三步揚詩傳佳話，敢為紅顏喋血街頭，可為知己同袍共義，心高氣盛三言兩語便可刀戈相向，亦為搏佳人一笑傾盡所有，年輕，這一切又有何不可呢？若是生來便如老朽這般老氣橫秋的模樣，還要那青蔥歲月作甚。”

“但自從穿上這身衣服，我就知道，那樣快意人生的歲月一去不復還了，人，終究是要有自己肩負的責任的，在家為人子盡孝，為人夫守常，為人婦遵綱，為人父教德，為人母育性；在外為人師盡職，為人友盡心，為人事盡理。”

“故恩師曾有一願，願天下人都重視五常。今老朽還恩師遺願，發下宏願。”

“願天下人人仁者壽、義者富、禮者貴、智者通、信者達！”

聲如天音，穿透整個學宮，整個聖賢城，乃至整個天下！

大祭師伸出一隻手，在虛空寫下五字，抬手敬天，“歃血為誠！”

五字散發出淡淡血芒，而後竟是轉為金色，一時間光芒萬丈，大祭師突的吐出一口鮮血，將身前衣襟浸溼，張浩正上前一步，肅然正聲，“張浩正願遵五常！”

眾多學子紛紛出聲，“學生願遵五常！”

楊南東站在天門之上似遙遙對著大祭師一拱手，“楊南東願遵五常！”

武帝城頂，老乞丐睜開昏昏欲睡的雙眼，站起身來，踢了腳小乞兒，小乞兒不為所動，卻是發出夢囈之聲，“蘇家遺孤蘇宣願遵五常！”

坐在引仙台上的石玄黃一把搭上李可寒的手，站起身來，遙遙拱手，“青山石玄黃願遵五常！”

引仙台上眾多江湖劍客紛紛拱手彎腰，“願遵五常！”

長白山伏魔臺上，一眾魔道中人，竟是一概以往的雜亂，齊齊發聲，“願遵五常！”

王掌教看著這一眾邪魔外道，耳旁又是隱隱傳來無數天下人的聲音，天下之人皆願遵五常，皆響應大祭師，響應這方天地，響應自己的本心。

這便是讀書人的力量嗎？這便是桃李滿天下的開花結果嗎？這天下，終究是讀書人的天下，武夫，武夫開土，治世，還是得文人治世，哪怕是一代代文人的風骨堆積，亦是要治出一個昇平盛世！

得到天下無數人的響應，虛空五字金芒更盛，掠上蒼穹，一時間光芒萬丈，遮掩烈日，無數天下人抬首皆是隱隱看見蒼穹之上那熠熠生輝的五字五常，肅然起敬。

“自武帝於東海斬仙人，鎮天門，這天下氣運達到前所未有的昌盛，先有青山劍主石玄黃劍道獨秀，後有長白山掌教王木維不出山便聞名天下，再有無根半路出家卻成就佛家聖手，又有雪花劍神於東海向武帝問劍，近年年輕一輩更是呈群雄並起之勢，沒有天人掠奪氣運的天下，老朽真是恨早生了數十年。”

大祭師最後一言，百合花竟是破涕而笑，看著這個依舊如往常一般風趣的讓人猝不及防的老頭兒，大祭師永遠都是大祭師，是我百合唯一認可的老師。

眾多學子皆是笑了幾聲，大祭師自己也是笑了笑，似乎嚴肅壓抑的氣氛一下就被打破，或許這就是大祭師獨特的魅力，獨特的語言技巧，這才是那個平日和藹可親的大祭師，那個最真實的大祭師。

“可是這改變不了了，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無法預知自己能達到何種高度，就比如我曾經以為我在江湖上的熱血消退後便會找一個山村，做個普通的教書匠，教幾個山野農娃，然後一生就這樣過去；卻沒想到啊，我那恩師竟是把這麼大的擔子交給了我，不過也還是和我所想的差不多，不過是山村換成了這宏偉的學宮，幾個山野農娃，變成了這千千萬萬的莘莘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