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彷彿看到了當日空葉方丈那一幕,一個佛家聖賢,一個天下大賢,皆是受無數人尊敬的賢能之人,皆是一種悲壯。
道了一聲佛號,皎然嘴唇不斷張合,無聲的頌著佛經,為大祭師送行。
“輓歌!”
眾多讀書人紛紛唱詞,《蒿里》《薤擼》二章,齊齊哀悼。
“人如薤上露,易稀滅;亦謂人死,驚魂歸於蒿里。”
萬人齊唱,萬人哀泣,聲淚俱下,蒼天似乎都被震動,上一刻晴空萬里,下一刻已是濃濃的烏雲密佈,就連天象,都散發出一股沉重之感,天為之哀!
張浩正亦是口唱哀辭,熱淚滾滾,大祭師時常教導男兒有淚不輕彈,卻是此番所淚,怎可算輕,重於泰山!
就連天,都是緩緩下起了小雨,天上濃雲,隱隱是一隻巨大的眼眸,天為之泣!
輓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十遍,百遍,雨勢越來越大,卻是無一人動搖一分,皆在這大雨傾盆之中,聲不停,淚不止。
唱到聲音嘶啞,聲勢才慢慢衰弱,雨勢漸漸衰弱。
聲停雨止,胡道寒才又站出來,麻布貼身,黑章滴水,“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讓我等為天下賢師,執叩禮,敬父師!”一聲出,萬人齊跪,萬人齊叩。
“叩大賢父師在天聖靈!”
聲音早已嘶啞,卻仍是聲悲氣壯。
“起身,恭送大先生!”
卻是無一人起身,“吾等跪送大先生!”
依然是八人抬棺,皎然腳踩金蓮,行至棺前,“小僧願為大先生誦經開路。”張浩正微微點頭,“麻煩皎然小師父了。”皎然點頭又搖頭,周身佛光盪漾,每走一步,便是有一朵金蓮浮現,久久不散,口中歸藏送往篇聲聲如煌,
一改以往的大紅袍,不戒和尚身穿黑袍,肩帶奠章,亦是踏至皎然身旁,手執佛印,口頌歸藏,腳生金蓮。六根癲僧亦是換下了大紅袍,身穿黑袍,肩帶奠章,手執佛印,道了聲佛號。
不知是誰先開口,念著大祭師最喜歡讀的《別來由》,一時引起共鳴,萬人齊跪,齊聲別來由。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別來秋分,滿山楓葉黃。飄蕩綠草水中萍,開了幾池不休。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鹿麋輕蹄還踏,草深仍見藍天。離愁更盛秋枝,去去別來來。”
八人踏著金蓮,自學子廣場一路行至七絕山,來到那大祭師早早就選好的墓地。
那一日是張浩正與胡道寒一起陪同,給各位先賢上了香,大祭師去恩師墓前說了會兒話,而後圍著七絕山慢慢走著,突然停下來,看著那塊地,前不露水,後不著山,土質貧瘠,回過頭來對胡道寒說道,“以後這塊地就留給我吧,我覺得這裡還不錯,挺好的。”
張浩正張開欲什麼,卻是大祭師一擺手,就在那兒坐了下來,看著天空的雲彩,“就這兒了,看得遠,看書看累了就看看遠方的風景,豈不是十分愜意。”
見張浩正與胡道寒都不為所動,大祭師突然板著臉,“怎的,老朽這麼多年為稷上學宮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要這山上一塊地都不行?”
胡道寒嘆了口氣,對著大祭師作了一揖,“就依大祭師的意思。”
大祭師才又露出一絲笑意,“這就對了嘛,生前稀裡糊塗的就做了這學宮的大祭師,可真是難為老朽了,這死後啊,老朽可得給自己挑個好地方。”
山水不露,風水不進,地勢貧瘠,無財無福,實乃困死之地!
生前為天下人許下宏願,死後為學宮守一方淨土,大祭師之賢,身前死後皆不為己。
“入葬!”
張浩正拿起鐵鍬,率先剷下一堆泥土,隨後諸多講師執事,百合花,皆是為其剷下泥土,待到泥土盡數將棺木掩蓋,六根癲僧丟出一塊巨石,石玄黃劍指虛空連劃,將巨石削成一塊碑石,徑直落在墳前。
此石,乃是六根癲僧從長白山不願千里背來,只為給大祭師做碑。
張浩正放下鐵鍬,走到石碑前,周身浩然之氣升起,竟是驚起一陣大波,難怪張浩正能被學宮諸多講師執事認可,這股浩然之氣,張浩正赫然已是永珍三境的大宗師!
手起成書,“先賢程常大祭師大先生”
寥寥十字,足矣。
稷上學宮一處,草鞋老頭和野雀道人齊齊看著七絕山的方向,玫瑰站在身後,不言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