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一顆古樹下依靠著一個身披麻布,腳穿草鞋,不修邊幅的老頭,扒了扒嘴角凌亂的鬍鬚,仰頭灌了口水,而後嘴裡嘟囔了幾句,伸出隻手閉眼掐動,而後猛地睜大了雙眼。
“區區墨竹天釀,怎會引來如此驚人的劍氣。”
嘀咕了一句,老頭又是手指快速掐動,而後滿頭大汗的靠著古樹,手指微微顫抖,面色怪異的看向遠方,“三尺水啊三尺水,難怪難怪,竟是青山劍脈又出世了,這平靜了三十年的江湖也是時候熱鬧起來了。”
說完,老頭便是緩緩起身,正踏出一步,突然停住,“不行,我得加把料,這江湖不夠渾,算哪門子江湖”,而後拍了拍古樹,“去他狗屁仙蹟顯化。”
寒潭寺裡寒潭亭,無根大師緩緩從寒潭裡打撈起來一桶水,倒入桌上的泥盆,示意旁邊的妙齡女子將手放入,女子將懷中的大白貓放在長椅上,白貓微微睜眼,喵了一聲,似是有些不滿,女子輕輕摸了摸貓頭,而後將手緩緩放入泥盆,這寒潭之水竟是沒有一絲寒意,反而有陣陣暖意透過掌心流入身體。
“大師,這?”
“待到感覺不到暖意後就可以將手拿出來了。”
無根大師示意其不必說話,而後伸手抱起那隻大白貓,女子微微有些詫異,尋常都不願讓其他人接近的大白貓竟是絲毫不反抗便被抱起,“你這不是病,但比病更嚴重,只要是什麼病,就還有藥可治,但不是病,這就比較難下手了。”
似是知道這個答案,葉舒婉並沒有絲毫詫異,只聽其緩緩說道,“早年一個老道士路過家門,曾與我看過,也說我這不是病,讓我服了個藥丸,留下了這白貓後便走了。”
無根大師輕輕撫摸著大白貓的毛髮,微微點了點頭,“你倒是好福緣。”說完又是搖了搖頭,“生來如此,又談何福緣。”
“你剛剛說到途中曾遇刀宗之人攔截?”
“是”,葉舒婉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接著說道,“幸得兩位少俠出手相救。”
“哦?”
“一個揹著一個劍匣,一個自稱尤其擅長化靈戰通脈,據福伯說二人皆是實力不俗的劍客。”
說著便是將手從泥盆中拿出,接過無根大師遞過的毛巾擦了擦手。
“一個身背劍匣,一個化靈戰通脈。”無根大師輕聲說了句,而後左手在白貓背上輕輕點了幾下,神色微微有些變化,“看來我說得沒錯,你倒是好福緣。”
放下毛巾,葉舒婉微微笑了笑,“確實是好福緣,總是在危機時刻能得貴人相助。”
無根大師將白貓還給葉舒婉,起身將泥盆的水倒入旁邊的花圃,“確實是貴人,你這不病,所以藥物不能救你,但人卻可以。”
武帝城本如往日一般平淡,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城牆之上那可是武帝?”
一時武帝城人聲鼎沸,皆是於城牆之下一睹武帝風姿,卻是讓大多數人有些失望,堂堂武帝,竟是一個身體佝僂的跛腳老頭。
竟是有人不信堂堂天下第一的武帝,五十年武榜榜首的武帝,二十年不曾露面再次出現居然會是這福模樣而憤然出手,跛腳老頭始終抬頭看著南方,緩緩蹲下身摸著地上那經歷了三十年風霜已有些模糊的劍痕。
眼看就要登上武帝城的幾名江湖中人,竟是在跛腳老頭蹲下的同時徑直從城上掉落,如被人一掌強行拍了下去一般,喧鬧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堂堂武帝,豈容褻瀆!
“一縷月光,三分有劍氣,乃盛世當歌,便是風霜且醉,俠骨長青古今名。一股快意,兩杯濁酒,便是曲散,一座枯城,孤不寂寞。”
跛腳老頭緩緩站起身,嘴裡說著沒人能聽見的話,“這江湖本就是你的,我要的不過是你,你卻給了我沒有你的江湖,我不想要!”
那一日,武帝於武帝城頂站了整整一天!
一個不知名的村落裡,一個身穿破洞道袍的老道士竟是拿著一隻燒雞吃的不亦樂乎,一隻不知名的野雀從其道冠裡伸出鳥頭,看著燒雞嚥了口口水,老道士拿起旁邊的酒壺喝了口酒,“著什麼急,等我吃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野雀抗議性的叫了兩聲,老道士一瞪眼,扯了口雞肉,“哪次不是把剩下的都留給你的?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做人如此,做鳥也是這樣。”
待到把最後一口燒雞吃下肚,老道士滿意的舔了舔手指,而後喝了口酒,摘下道冠斜躺在地上,野雀從道冠裡飛出,看著一地的骨頭,悲涼的叫了幾聲,每次都說吃剩下的,每次都是吃剩下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