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都帶著小院子,裡面可以種點蔬菜水果之類的東西,再在旁邊搭座棚子養幾隻家禽,也算是能自給自足了。更常見的是院子裡曬著一溜的海產,一隻只在籮篩裡蜷成小弓的蝦類、一串串拍滿海鹽醃製著風乾的魚類,應有盡有。當地人都有去腥去臊的土法,所以走在村頭村尾都不會有難聞的味道,吹來的海風裡反而還夾雜著風乾海產的甘香。
莫凡很喜歡這種氣味。
也喜歡這裡的寧靜。
他停住了腳步,遠遠注視著安靜地倚在那兒的霍勁。
這樣的霍勁以前很少出現,莫凡仔細想想,也只有“未來”剛見面那一回。那時霍勁坐在沙發上給大黑餵食物,他的動作很慢,大黑也吃得很慢,一人一狗似乎都在緬懷著什麼——那種細微到無形的感覺誰都只敢緩慢咀嚼,不敢大口吞嚥,好像很害怕一下子吞下去就再也沒有了。
那時候莫凡覺得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總是小心翼翼,不忍心把可以讓自己快樂的事一下子做完——因為那種微薄快樂的盡頭等待他們的是錐心刺骨的痛。
然而霍勁那個人把自己藏得很深,很少把真正的感情流露在外,至少除了意外撞見的那一幕外莫凡就再也沒見過霍勁的那一面。
眼前的霍勁和初見時同樣安靜,那神情卻又有些不同:他看著大黑被幾個孩子又摟又抱卻不能反抗的委屈模樣微微地笑著,似乎這種簡單的小事已經能讓他很開心。
順心的時候怎麼樣都能開心。
莫凡覺得最近心被某些情緒溢滿的次數越來越多,多到讓他想要沉溺下去。
笑容不知不覺地攀上唇角,他重新邁開腳走過去。
這時大黑似乎心有靈犀地發現了他,它勁道十足地甩了甩頭、搖了搖軀幹,那有力的幅度把圍著它的孩子嚇開了。
莫凡還沒反應過來,跟半大少年一樣身形的大黑已經朝他跑來,奔跑帶來的衝力直接把他撲倒在地。比“未來”年輕了七八歲的大黑因為常常被霍勁帶去軍犬基地訓練,現在還非常健壯——而且也挺重。莫凡感受到大黑的喜悅,索性放棄了掙扎,摟著大黑玩了一會兒才起來。
等他被大黑擋住的臉露了出來,撲過來的就變成了村裡那群孩子:“莫凡哥你來了!”“莫凡哥我老想你了!”“莫凡哥我們什麼時候再偷魚去二胖家烤?”“偷魚有什麼意思,莫凡哥上次說帶我們去——”
最後那個孩子脫口而出的話被人捂住了,那捂住他嘴的傢伙還自以為隱秘地說:“傻蛋,沒看見霍哥還在嗎?被他知道我們要去賴老頭那挖紅苕我們就幹不了啦。”
莫凡:“……”
已經走得很近的霍勁似笑非笑地看著莫凡。
莫凡的臉皮早就加厚了不少,不小心被幾個孩子洩了底也沒臉紅。
就不許他有點童心嗎?有時候壓力太大了,做點小壞事可以舒緩舒緩那快要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心情!他又不像霍勁,可以把情緒收放自如。
梅巖這地方就像他為自己留下的寧靜港灣,只要感覺累了他就會往這邊跑。
莫凡都不介意讓霍勁看見是什麼讓自己改變、是什麼讓自己堅持,更也不介意和霍勁分享他快樂的源泉。
因為他現在已經有把握、也有勇氣和霍勁一起去經營他們的未來——雖然它的方向已經不是他們可以預知的。
莫凡把孩子們都打發回家,站起來朝霍勁伸出手:“歡迎來到西南。”
霍勁握住莫凡溫熱的手掌,緊緊貼在一起的掌心似乎都有鮮明的脈搏在跳動。
兩人的交流似乎就是這一句話了。就算南鄉沒有別人的耳目,莫凡和霍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外邊親近。不過莫凡也跟馬場那邊的房間安排一樣有了很好的準備——西南的房子都有地窖,莫凡自然不需要這東西,直接叫人把地窖修成了小小的地下書房,他給霍勁那棟房子的“地窖”緊貼著自己這邊,建好後中間那面牆直接開了個門,於是又是兩邊連通了。
莫凡的“煞費苦心”讓霍勁忍不住發笑。從近陸海星研發成功開始,莫凡就一直在給人營造一種他“看見霍家崛起又想貼回去”的微妙感覺。
這幾年莫凡越來越喜歡往自己身上抹黑,把自己搞成莫家“最不爭氣”的小兒子還不算,還要往自己臉上貼個趨炎附勢的標籤。怕他不肯配合,這傢伙還賣力遊說:“你只需要在人多的時候偶爾甩個臉色給我看就行了。”
如果霍老爺子知道傳到首都那些“惡少”傳聞都是莫凡自己搞出來的,恐怕會連鼻子都氣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