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液不斷從身體的斷口中流出,將身下的泥土浸透。
泰蕾莎持續運轉著治療法陣,徒勞地為傷者提供著生命力。但治癒法術能減輕傷口的痛楚,卻無法挽救註定誓去的生命。修女緊咬著嘴唇,淚水悄悄浸潤了眼眶。
他們從主教府邸逃脫後,便火速趕往聖殿尋找諾伊斯,花了些功夫將受傷的銀髮神官從倒塌的聖殿廢墟下救了出來,給他進行了初步治療。
梅瑞狄斯的速度比他們更快,待她勉強將諾伊斯的傷勢治療到可以再度上戰場的程度時,這邊的死傷已經無可避免了。
尤金娜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以她一般的認知,這樣的傷勢基本上是活不了了,而神官一死,她也會立刻被咒印殺死。
她一時有些弄不準這種時候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死亡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懼怕的事,只是那個每日玩弄她欺侮她,卻又保全著她性命的人,以這樣的方式落幕,讓她不知道是喜是悲。
紛亂的情緒攪在一起,讓她心裡反倒空空蕩蕩的沒有真實感。她愣愣地看著神官殘缺的身體,終於在良久的沉默後,淡淡開口:“你要死了。”
這句話讓紫發神官激動地猛咳起來,大量的血漿從口中湧出,灌入鼻孔和氣管,差點將他直接嗆死:“咳咳……小金娜……你怎麼能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說出這種話?一般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撕心裂肺痛哭流涕什麼的嗎?”
“我們是這樣的關係嗎?”尤金娜反問。
“呃……好像也有道理……”沃德洩氣地頹了下去。雖然他對尤金娜的確算不上多好,但怎麼也算主僕一場,命都豁出去了,到頭來他在她心目中甚至不值得掉一滴眼淚,多少還是讓人有點挫敗感。
不過,越是觸不可及的東西,就越吸引人啊。他盯著尤金娜大腿根部的殷紅咒印,輕聲念動了咒語。
咒印的花紋在黑暗中亮起妖豔的紅光,隨著光茫弱去,整個咒印逐漸變淡,像陽光下的雪花一樣一點點消散無蹤。
一年多來一直和他聯絡在一起的什麼東西消失了,不再時時刻刻能感受到她的氣息。沃德抬頭看向曾經是自己侍魔的魔女,短短的幾米距離對他來說已經變得遙不可及,就像在望著一隻脫出牢籠的飛鳥,張開翅膀在他的視線中頭也不回地漸漸遠去。
“這才是我喜歡的女人啊。”隨著咒印解除,紫發神官的頭也無力地靠在了地上,目光放空地望向遠方。真正的浪子,會永遠追尋著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現在,他可以帶著對她的嚮往死去了。
“再見了,我的小尤金娜……”他喃喃地低語著。
“還有我的小莉莉絲,小瑪麗,小艾娜,小穆琳,小……”越來越濃重的黑暗籠罩了視野,沃德瞳孔逐漸擴散,聲音絮絮叨叨地小了下去,最終陷入了徹底的沉寂。
直到泰蕾莎的抽泣聲傳來,尤金娜才意識到眼前的男人已經沒了氣息。
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她愣愣地低頭看去,自己從皺巴巴的衣裙間露出的大腿上一片光潔,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咒印的痕跡。
“怎麼會……”魔女茫然地皺起眉頭。雖然之前從穆琳口中聽說過咒印可以解除的事,但她想不出來沃德這麼做的理由。對她許下真愛誓言的人在危機中捨棄了她,為什麼一直將她視作玩物的人會重視她的性命?
亂成一團的思緒讓她的頭又隱隱作痛了起來,難受地捂住了額頭。血液中奔湧的怨氣讓她心煩意亂,腦子裡的血管一跳一跳地快要炸裂開。尤金娜呼吸急促地呻吟著,突然後頸重重捱了一擊,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泰蕾莎?”伊凡被修女突然打暈同伴的舉動嚇了一跳,對她投去驚疑的眼神。
“她現在身體虛弱,極易受到黑血的影響發瘋,雖然魔力耗盡不會造成大的威脅,但還是暫時睡一覺比較好。”泰蕾莎嘆了口氣。黑血能攪亂人的心智,尤其是體內有魔物的附身者。魯珀特在不久前就險些魔力失控,被她和諾伊斯聯手製服,用咒印耗盡體內的魔力,安置在了聖殿廢墟中。
連她自己在這陰霾籠罩的天空下也感到了明顯的不適,靠運轉體內多年修行的神聖之力才得以抵擋,不敢想象教廷外那些毫無抵抗力的普通人在這樣的力量影響下會造成怎樣可怕的後果。
唯一一切如常的人是伊凡,依靠天生強大的淨化之力,在這樣的壓迫感下也沒有受到一絲影響,不得不讓人感嘆不愧是天選之子。
她撥動琴絃,溫柔的流光從豎琴上流出,圍繞著尤金娜在地上畫出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