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突突的邊境小鎮上一片死寂,門窗緊閉的房屋蒙在一層土灰色的陰霾中,如同一張蒙塵的舊油畫,看不到一點生氣。
身披斗篷的旅人腳步緩慢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厚實的皮靴碾過腳下的碎石,有節奏的“沙沙”聲在這片死氣沉沉的空間中顯得格外響亮。
粗礫的風中夾雜著難聞的焦臭味,刀子一般割在臉上。穆琳掀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頭濃密的栗色長髮,若有所思地環顧著四周。
不知不覺間,她離開加亞鎮已經四年了,這裡的景色像是凝固在了她離開的那天,跟她記憶中相比幾乎沒有一點變化。只是,這裡的人卻再也不是當年的樣子。
兩年前的聖索蘭危機後,她離開了教廷,以遊醫的身份開始了她在這片大陸的旅行。一邊治病救人,一邊尋找著艾麗西婭的下落。這兩年她幾乎走遍了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始終一無所獲,在一番掙扎之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再次踏上了這片曾經讓她痛徹心扉的土地。
教廷在兩年前的內戰中損失慘重,在一切結束後,伊凡以教皇的名義將蒂莫西與梅瑞狄斯的罪行昭告天下,並頒佈了赦令,所有無辜蒙受冤屈的魔女,可以依照自身意願,選擇是否繼續為教廷效力。不願意留下的,在清除體內心魔後,便能解除咒印,領取一筆補償金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赦令一出,教廷的執行魔女一下子走了一大半。除了少數有本事在教廷混得風生水起,以及實在沒有地方可去的魔女外,大部分人都選擇離開這個讓她們受盡欺凌的地方。
原本就折損了大批精銳的教廷在魔女人數銳減後,人員上更是變得捉襟見肘。再加上陣眼接連被破壞讓絕境森林的結界出現了鬆動,一部分魔物趁機從結界的薄弱處跑了出來,四處為禍,就連沉寂許久的黑疫也捲土重來。一時間整片大陸哀鴻遍野,各種抱怨的聲音不絕於耳。
好在諾伊斯與伊凡以頑強的意志和強硬的態度堅持了下來,一邊調動人馬四處平亂一邊努力擴充人手,在經歷一段兵荒馬亂的忙碌後,終於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光,讓一切漸漸回到正軌。
穆琳也重新拾起曾經的理想,再度開啟了對黑疫的研究。她如今擁有不畏懼黑疫的強健體質,可以無所顧忌地去接近那些染疫的病人,甚至能主動感染疫病,以自己的身體為試驗品去研究各種治療手段的效果。
這兩年她四處奔走,去了許多爆發疫病的城市和村莊,教授當地的醫生應對黑疫的方法,幫助他們平息瘟疫。
在加亞鎮周圍的村鎮全都恢復平安後,她終於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她一直迴避的地方。
這裡之前不斷有得病的人逃出來去隔壁村鎮求醫,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會不停將疫病傳播去別的地方。而且,她也需要來確認一下,艾麗西婭有沒有可能在這裡。
只是她剛一走進鎮子,幾乎就能確定,這裡不會有她要找的人了。
失去了醫生的鎮子在兇猛的黑疫面前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狀況比其他地方要悽慘得多。街道上已經見不到一個活人,四處都瀰漫著腐臭與焚燒屍體的焦糊味。能逃的人都已經逃了,剩下的人被困在這座遍佈疫病的死鎮裡,在絕望中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穆琳沉默地看著那些飄散著腐敗氣息的屋子,心中湧起一陣悲哀。外公傾盡一生去守護的人,在他死後落到了這副田地,不知道他要是看到了,會怎麼想。
她輕嘆了口氣,正要繼續往前走,只聽一旁的房子裡傳來一陣雜亂的響動,房間被人猛地開啟,一個人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出來。
“穆琳……你是穆琳!”來人長著一頭熟悉的櫻粉色頭髮,只是模樣遠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流著膿水的爛瘡爬上了他原本英俊的臉,讓她幾乎快要認不出了來,整個身體浮腫著,一部分面板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儼然已經是黑疫晚期的症狀。
“蘭德爾……”穆琳皺起眉看向這個她一切災厄的源頭,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形式再見。
蘭德爾眼睛裡滲著膿血,一出門便摔倒在地,伏在地上激動地打著顫。
當年穆琳屠殺了整個加亞教廷的人,被抓起來處以火刑,燒成重傷後被西斯來的神官帶走。他以為她燒成那樣肯定已經死了,就算勉強活下來,也會一輩子成為教廷的奴隸,被教廷奴役再也不得自由。
沒想到如今她又出現在了這裡,容貌還如當年一般俊秀,只是眼中多了些許歷經風霜後的成熟。她穿著一身旅人最常見的裝束,沒有穿戴華貴的首飾,但無論是精緻耐磨的旅行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