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詫異目光全然不理會。
才一會工夫,帳篷裡的賭客們卻已經散盡。只有艾拉一個人平靜的數錢。
“醫生,我的手受了點傷。”
“讓我看看!……哦,你還是離遠點吧。你在哪兒弄得這麼髒?”
“猴子的私家沼澤。它們在那種了一種奇怪的水果。”
“哦。”艾拉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雖然嘴上說李維離開點兒,她卻毫不在乎的走近他,端起了他受傷的右手。
很快的,在艾拉的指尖出現了一顆粉白色的光球。那是涅爾森的治療魔法。李維感到手心一陣麻癢。
“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兒。”艾拉不抬頭的說道。
“沒關係的。——醫生,這大概要多少錢?”
“五個金幣。”
“太貴了!”
“已經給你打過折扣了!這種傷口看似簡單,其實很危險的,泥漿裡什麼都有!”
“別嚇唬人。傷口若不及時處理固然危險,但你也沒有費多少力氣呀。四個金幣?”
“五個!為了貪幾個小錢喪命的無知者太多了!都像你這樣,醫生還怎麼生活!”
“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既便沒有收入……”
“那我等你死了再救!”
……
兩人一邊討價還價,一邊治療著李維的傷口。像這樣的對話在兩人之間已經重複了成百上千次,平常得再不能平常。
艾拉沒有問李維手是如何弄傷的,李維也沒有告訴她。受傷的原因似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這樣的他們,也不知是默契,還是隔膜。
“好了。”
“謝謝你,醫生。但是診費的問題……”
“別計較了嘛。那一點小錢,比起你的債務來只是在大海中滴落一滴雨水!已經入帳啦。對了李維,樹林那邊有一眼泉水,——還是溫熱的呢,好神奇的,你快去把這一身爛泥洗掉!”
“我沒有換穿的衣衫!”李維看著自己身上被樹條和荊草鉤得破爛不堪的衣裳,感到羞有點愧。
他看了看艾拉。艾拉的衣裳雖然完好無損,也早已被塵土染成了土黃色了。
“我也沒有!不過,那個長眉毛的劍猿族長都為我們準備好了。它可真是個好客的主人呢。你看——”
艾拉從帳篷裡面取出一件“衣衫”給李維看。
“鹿皮裙?!天啊,這不是猴子穿的嗎……”
“你要不要?”
“要。”李維苦笑著接過了鹿皮裙,“迴歸自然啊。”
“快去快回。黃昏時宴會就要開始呢。”艾拉打個響指,不知從哪裡鑽出一隻胖乎乎的成年劍猿。“讓它帶你去。”
胖劍猿衝著艾拉諂媚的一笑,走出了帳篷。
無疑,它是欠了賭債的賭客之一。
“好的,醫生。”少年微笑著說。
他走出帳篷,開始感到他的手像被火焰灼燒一般的疼痛,便把右手舉在眼前。下午的陽光經過“看林人之家”的綠蔭天棚的過濾作用,變得如水霧般溼潤溫和。他空空的手心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愈加瘦削、蒼白。一點受傷的痕跡也沒有留下。只是,無名指在微微的顫抖。
說不清原因。每當他感到心痛的時候,他的無名指也會感到刺痛。彷彿那兒連線著他的心似的。
少年於是知道他還是有些難過。
他從來不喜歡與人正面對抗。因為無論對方是誰,無論是怎樣愚昧惡劣的角色,傷害他人時,自己總會受到同樣的傷害。傷害源於人心的共性。因此他總是選擇退讓。他是一個沒有記憶的少年。也許他一直在因此而自卑吧。外表的溫和只是他自我保護的方式。
但為什麼會對她發火呢?
胖劍猿輕輕的拉了李維一把,示意他跟它走。他微笑著向它點了點頭。笑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面孔有些僵硬。
剛剛給艾拉的笑容也有些勉強吧?
溫泉和沼澤地在恰好相反的方向。
為什麼?為什麼呢。
……
“李維!”
普雷特的聲音把少年從紛擾的思緒中驚醒。鐵匠一巴掌拍在李維背上,險些把他拍倒。
“看你這一身爛泥的模樣,應該是吃到了吧?”鐵匠師兄笑著問他。
“嗯……。嗯?吃到?吃到什麼?”
“妖力果啊。長在泥裡的,像大個的仙人球!”普雷特用手比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