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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放暑假的時間,平日裡熱鬧非凡的景德高中此時安靜得像一座教堂,只有依稀的人影在學校進進出出。
周群收拾好自己書桌前的備課本和作業,班上的學生們都放假回家了,她卻還不能放假,她得留下來總結這一個學期的工作和成績,平日裡諾大熱鬧的辦公室就她一個人,這個漂亮的老師忙碌得額頭上微微冒出一點細汗,烏黑的秀髮垂落在她的耳畔旁邊,襯著她的彎月柳眉,宛如秦淮河畔妖嬈的柳條。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傳來。
這個聲音很熟悉,周群甚至不用開門就知道是誰:“快滾進來,我忙的要死了!”
李東陽笑呵呵地推開門,一張硬朗的國字臉春風滿面:“需要我幫忙嗎?”
“廢話!不幫忙你來幹嘛?看我熱鬧的麼?”周群頭也不回,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李東陽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這個女人穿著一件橙黃色的職業女性套裝,上身衣服的腰線將她本來就很苗條的腰圍收得盈盈一握,她整個人的身材在這纖細腰圍的對比襯托下顯出驚人的曲線,光是她的背影就足夠謀殺任何一個男人。
李東陽看得眼前一陣迷亂,愣愣地出神,卻不留神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朝著他的面孔直飛了過來,“啪嗒”一下砸在他的臉上。
李東陽苦笑著將這東西從臉上拿下來一看,又黑又溼,竟然是一塊抹布。
周群看著他呆頭呆腦的樣子,哈哈大笑:“還是幹刑警的,就這反應?”
李東陽苦笑道:“我反應再快,也沒您老人家手快呀!”
周群瞪了他一眼,嗔道:“呸,你才是老人家!去,把抹布給我洗了,我一會還要擦桌子!”
李東陽應了一聲:“沒問題!這種粗活就交給我啦!你知道我家老爺子說我上輩子是幹什麼的嗎?”他捲起袖子,手指上頂著這塊抹布一邊轉,一邊擺了一個二人轉的造型。
周群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幹什麼的?跑大堂的?”
李東陽瞪了她一眼:“你這是玷汙民族藝術!再猜!”
周群咯咯笑道:“賣唱的?”
李東陽仰天長嘆:“這就是我們國家的老師麼?這素質,悲哀啊!”
周群皺了皺鼻子,對他拌了一個鬼臉:“好啦好啦,二人轉,是的吧?”
李東陽嘿嘿笑道:“非也非也!”
周群有些詫異:“那是什麼?”
李東陽得意洋洋:“店小二!”
周群白了他一眼:“呸,德行!鼻子裡插洋蔥,裝相,你癩蛤蟆蹲馬步,愣裝大悍馬!”
李東陽呵呵笑了笑,倒也沒再和她繼續鬥嘴,他將抹布在裝水的臉盆裡面洗了洗,然後開始幫周群清潔辦公室的衛生。
其實這本可以不用周群來做,就算她把這裡弄得亂七八糟也不會有一個人來說她一句閒話。這其中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越是這樣周群越是嚴於律己,她不願意聽別人的閒話說她是一個靠李東陽的女人。
這是一個堅強而獨立的女人,和唐川一樣,她敏感,善良甚至有時候還有點多愁善感。尤其是當她在收拾桌子上面的東西時,看見壓在玻璃板底下的班級全家福,她總會不自覺地幽幽嘆上一口氣。
六張鮮活而生動的面孔,永遠的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之中,對於他們的班主任老師來說,她不可能不為之神傷。
沒有人可以在死亡面前無動於衷,除非死亡的形式不夠震撼人心,除非死亡的物件不足以引起你的重視。
年輕貌美的老師將學生們這個學期的作業全部都收到了抽屜裡面,可就當她準備關上抽屜的時候,卻不留神裡面疊放的作業本倒了下來,灑了一地,一個作業上面的兩個字鮮亮地躍入她的眼簾。
唐川。
就彷彿在黑夜中眼前閃滑過的一道流星,就彷彿在寒冬手中躥過的一道火光。
對於周群來說,唐川就像這道流星,就像這道火光。
他的存在並不足以讓她依賴如同永久的恆星,並不能讓她溫暖如同不滅的篝火。
他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與她之間,彷彿橫亙著一道鴻溝,兩個人站在對岸彼此對視著,互相呼喊著,關心著對方,惦記著對方,卻始終不知道如何才能邁過這道鴻溝。
無論周群人在哪裡,無論她在幹什麼,少年的身影和他的名字總會像那道流星和那躥動的火光一樣,不經意地在她的眼前,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就像身邊一雙默默注視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