髏大忍不住要問:“你是誰?”話音出口便興奮了,他聽到自己在說話,是清晰的說話聲,他的說話聲!
更興奮的是,對方的回答聲也如約而至:“我就是你,我從未拋棄你。”
“你怎麼會是我?”髏大不太明白,他因為那世界的美麗而興奮,他只知道他喜歡這裡,只要在這裡,他不需要血就擁有一切色彩,一切聲音。他來不及琢磨那話語的意思,只是迫不及待地問著:“這是哪裡?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對方似乎笑了,面孔在頭盔裡面看不到,但是髏大感到對方一定在笑。在那手指揚起的地方,髏大最終得到了回答:“這是你的心裡,是騎士的內心世界。”
那手指直指過來,髏大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身體並不是枯骨,而是有血有肉堅實的手掌,胳膊,胸膛。那聲音直在耳鼓中激盪:“這是每個真正的騎士都有的世界,在他們心裡,是他們一心想要捍衛的地方,他們的力量之源。而這裡,就是你心中的世界,你的力量之源。”
那話語聲好像鼓錘在敲,髏大感到了,什麼東西在他體內澎湃,是暖流在激盪,在流動著,在沸騰著。他用手觸控,摸到了柔軟的嘴唇,原來自己的嘴唇也在發抖,他感動得流淚,那涼涼的液體順著面頰流到手指上。他儘可能地詢問,言語因為迫切而語無倫次:“要怎樣,要怎樣才能永遠擁有這一切?”
騎士回答:“那是要付出代價的,騎士的信條可以很寬鬆,也可以很嚴酷。”
“請……發發慈悲!”髏大的聲音近乎哀號,“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苦都原意挨。”
他豎起耳朵,他現在可以豎起耳朵,生怕聽漏了那最重要的話。那回答來了,對他而言簡直是至高無上的旨意傳來了。對方在笑,開懷大笑:“你何必求我,求我真的不如求自己,因為我就是你的靈魂啊!如果你是想做個騎士,只需要你本來就是一個騎士。是的,誰都可以做騎士,只要你有在心底願意捍衛的這樣一塊土地。”
騎士抽出了腰中的寶劍,那鑲在劍柄的紅寶石對映著陽光,但是不及劍身上的閃亮更加耀眼,因為信念使劍發光,勝過一切光。那劍光一直流動到髏大的肩膀上,髏大耳中聽到了洪亮的鐘聲,還有那句藏在骨髓裡的緘言。
“騎士不低頭,因騎士無可畏懼;騎士不允諾,因騎士言出必踐,言出必踐……”
鐘聲將他帶到了一個記憶更深處的地方,髏大的眼前是一襲華貴的紅色袍子,國王的袍子,那金色的小劍躺在一個紅色的枕頭上,被人捧在手裡,上面是精美的文字。他正單膝跪在地上,仰望著劍身的光彩流動。國王滿面紅光,用劍在他的雙肩和額頭點過,然後取過那金色的小劍雙手捧著劍柄遞給他。他看見上面刻著“國王騎士第一大隊隊長瑪斯”,就雙手捧著劍鋒將劍身立起來,一面親吻一面將劍身貼靠在額頭上。
“站起來,我好樣的國王騎士!”
那一瞬間,少女們高昂的歌聲響起來了,大鐘拼命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他站起來,殿堂裡都是歡呼的人群,多少熱情的眼光縈繞著他。一個漂亮的姑娘拎著裙角慌慌張張跑上二樓,將裙子一抖,漫天的花瓣雨便落下來了,整個金碧輝煌的大廳都是花香。他站起來,有幾個人興高采烈圍上來和他擁抱,那熱烈的眼神他怎麼會忘記了?他們英姿勃發,在人群的中央將劍交叉在一起,在國王的面前高聲宣誓:
“國王萬歲!”
鐘聲和歌聲越來越響,整個宮殿都在旋轉,“轟”的一聲巨響,髏大醒來了,眼前一片黑暗,紅色的黑暗。他渾身無力,那無數的小東西在他的骨頭縫裡鑽動的痛癢依舊存在,棺蓋上的鐵針穿過他的骨骼縫隙,鐵板依舊卡著脖子,讓他動彈不得。
“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我還沒有搞清楚!” 髏大想要掙扎,想要嘶喊,卻是不能如願。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發配,比任何墜落都要絕望的時刻。
四周微微顫動,似乎棺材正在被搬動,是大軍在遷徙。然而行進突然停止了,一絲亮光隨著棺蓋鬆動透進來,黑暗牧師們把棺蓋開啟來檢查,看了一眼,然後又合上了。
一個黑暗牧師小心地檢查棺材的機括:“真奇怪,不是好好的嗎?剛才那通掙扎。”
“回頭抽空揍他一頓。”另一個黑暗牧師說著又有些猶疑,“不會是錯覺吧?你看那些桉樹,聽說那些樹有些是會放出一種液體,如果在樹下睡覺就會做一些怪夢,聞多了就會有幻覺,感覺到一切奇怪的錯覺。咦?那是什麼?那樹下面?”
他們在桉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