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髏大就像所有的閃靈一樣閃動著在水裡漂移。阿米亥連忙跟上,他只能笨拙地遊弋,幸運的是他的本質和閃靈一樣,都是沒有實體的生魂,這樣做很容易。
閃靈沒有對他們表露敵意,所以這樣做是成功了。阿米亥提心吊膽地從深淵游過去,對面的水道更加縱橫交錯。髏大尾隨著成群的閃靈,往最開闊的地方去。遇到可以選擇的岔口,髏大就往上或者往前。阿米亥很擔心迷失路途,總是在岔口做個記號。髏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但是顯然認為沒有必要。
漸漸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地勢漸高,感覺上似乎早該到達地表,閃靈們也密集起來了。水道變得狹窄而多支,閃靈們往往為了路過而相互撞擊,惡狠狠地自相歐鬥。髏大帶著阿米亥小心地往前行進,阿米亥逐漸陷入憎惡和恐懼的兩個極端之中,因為他甚至不能肯定髏大是不是在尋找出口,卻要用憎惡來面對一切。
一個閃靈高速漂過來,撞倒髏大,髏大更加用力地撞他,那閃靈“唧”的一聲反彈開來撞在牆壁上,發怒射出一道光線,卻不是劈向髏大,而是離他最方便的另一個閃靈。他們似乎不會彼此造成傷害,隨意發洩著,然後怒氣衝衝地遊走。
阿米亥暗道僥倖,謙卑地對髏大竊語道:“我的王,他們並沒有多少邏輯可言,遊走也未必有什麼目的,所以跟著他們也許並沒有什麼用處,不如遠路返回去吧,我保證記得路途。”
“你在胡說什麼,”髏大冷冷地說,“我已經找到了想找的地方。”
“但是……”
髏大一指周圍,毫無顧忌地說道:“你看看,與剛才相比,這裡更加密集。雖然水道變得狹窄使他們分散,但是總的來說數量要多得多,他們絕大部分都更喜歡這裡勝過地下的深淵。他們不是沒有目標,他們已經到了,他們就是要停留在這一帶。”
髏大說完便繼續向前走,阿米亥眼見幾只閃靈一晃而過,不敢再多說,緊緊跟著髏大。那些閃靈遊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漸漸開始有的停留在原地。穿過一道迴廊一樣的水道,竟然出現了建築的痕跡,一些人造的柱子矗立在拐角,有些重要部位雕塑著犬首阿努比斯的像,儼然是個地下遺蹟。
一些不可思議的蟲和植物開始出現在這裡,阿米亥從未見過。那些像苔蘚或者網子的植物一碰就粘在他的身上,所有的閃靈都是一樣,他們習慣性地將那些黏糊糊的傢伙甩落——只是奮力一抖或者唧的一聲用觸手抽打。阿米亥知道那些植物多半是靠著吸取靈魂的能量為生,雖然害處不大,但也有些可惱。他學著那樣子一抖——沾得更多了,用手去清理,結果就是手上也是。
阿米亥困惑地看了看髏大,髏大面無表情,那些黏糊糊的東西卻也不敢招惹他。一走神的功夫,許多閃靈便向阿米亥望過來。他們隨時可以將方便的方向作為前方,阿米亥急切之下將那些苔蘚泥往臉上一抹,那些閃靈便“唧”的一聲回過身繼續走,不再注意他。倒是幾隻蟲子跳到阿米亥的身上,小心地蠶食著那些令人討厭的植物。
他們的速度很慢,髏大沒興趣照顧阿米亥,但是從閃靈們的表現來看,有什麼對他們而言很重要的地方近了。他們不再在乎身上的黏著物,也幾乎不再閃爍,沒有任何人發出鳴叫。他們只是靜靜地隨著水流漂過去,像生怕驚擾了魚兒的釣魚人,或者更像是擔心吵醒幼女的母親。
一個大廳出現了,或者說,那其實是真正的下水道。阿努比斯的下水道,德斯克城不可思議的地下構造,閃靈的聖堂。四周四通八達的狹窄水道都彙集在這裡,那並不是人為形成的,大多數都是閃靈惱羞成怒尋找捷徑的結果。從這個角度來說,德斯克就像是懸在空中的一顆危卵,還沒有坍塌下來才真是詭異。
閃靈們大群地聚集在這裡,安靜,彷彿沉湎在搖籃裡。髏大成了安眠中一員,默不作聲地融入黑暗當中。然後,天光乍現,一道微弱的火光從頭頂直射下來,搖曳著在上方映成發亮的一塊光斑。髏大和阿米亥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水平面就在那裡。他們悄悄地飄浮到稍高的地方,成了閃靈前沿中兩個不起眼的亮點。
沒有誰敢真正靠近水面,也沒有誰暴躁地相互攻擊。莫非他們無法在水之外的世界裡存在?但他們翹首以待,對外面的渴望幾乎讓他們瘋狂。他們瘋狂地嚮往外面的世界,所以幾千年來他們都會來到這裡,朝拜那一絲月光。
突然,所有的閃靈都興奮了起來,開始向上集中。寂靜中,水彷彿也不再流淌,只有腳步聲清晰地從上面傳過來。髏大不禁也詫異地揚起了頭,鐵柵欄“吱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