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子由點點頭,忽然深深看著她道:“焱姐,我也送你到此為止了。大哥沒那個勇氣看你走,我也同樣沒有……”說著,他眼中一陣黯然,然後又努力地笑道:“你放心,周圍早已清場,一切都是安全的。秦兄,你送焱姐……走後,直接下山便可,我在山下等你。”
秦觀沉默地點點頭,蘇焱卻走上前來,用力拍拍他的肩,又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了一下他,含著眼淚笑看著他道:“子由,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嗯!”子由重重點頭,也拍著她肩膀笑道:“這回可別再說什麼讓我忘了你之類的話了,早就跟焱姐你說過,想忘也忘不了的。”
蘇焱一怔,頓時想起兩年前他們在臨安渡口的對話,與子由相視一笑,鄭重道:“嗯,子由,我也絕對不會忘記你們的!”又向吳侍衛點點頭:“你們都一定要好好的,嘉硯她……也拜託你們照顧了。”
看著子由他們離開的身影,蘇焱輕嘆了口氣,忽然袖袍下的手卻被秦觀握住,她一抬頭,便正對了秦觀的笑臉:“走吧,原來我才是最堅強的一個,能親眼看著你離開……”
蘇焱笑了笑,並不回答,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些。
兩人終於走到當年蘇焱穿越過來的那處地點,蘇焱抬眼看著四周景色,同樣是與三年前一般無二的鬱鬱蔥蔥,那棵最大的樹也依然能夠輕易辨認出,她跑過去一看,當初她拿石子刻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蘇”字,此刻也依然現在那樹皮之上。
蘇焱不由伸出手去輕輕撫摩著那個“蘇”字,又蹲下身去撥開一層枯葉和薄土,那塊她當初隨手放進去當作座標指示的玉佩很快便顯現在了眼前。
終於連最後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小小希望都破滅了。一切全部都已準備好,時間地點甚至道具,已是一樣都不差的齊集,她再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留在這個世界。
蘇焱轉臉向著秦觀苦笑道:“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的記憶力不要這麼好……”
“那怎麼行?”秦觀拿衣襟替她擦拭乾淨沾染了塵土的手指,一邊笑道:“我可不想你有一天會把我忘掉。”
“又說這種話!”蘇焱向他吐吐舌頭,做個鬼臉笑道:“明明是個浪蕩子,又在我面前裝深情,這下我走了,沒人管著你,你從此又可以任意出沒秦樓楚館了,是不是覺得輕鬆好多?”
“哎呀,又冤枉我!”秦觀輕笑一聲,忽然俯身過來,趁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在她唇上輕吻一下,滿意地看著她因為猝不及防而目瞪口呆的表情,故意促狹地笑著:“要不是看在你要走了,就憑你這無數次的冤枉我這對你一片真心的好人,我可要好好懲罰你。”
“什麼好人!哪有好人這樣、這樣的……”蘇焱被他偷襲之下滿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惱,忽然賭氣別過臉去道:“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取次花叢懶回顧’的好人的……”
秦觀卻微微一笑,伸手攔她入懷:“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可是‘不緣修道只緣君’呀!”
蘇焱一愣,直直地看向他眼睛,見他也正一副認真無比的表情對著自己,霎時令她好一陣怔忪。猶豫了半天,她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從來不留我?”
秦觀卻並不立刻回答,只是細細凝視著她,半晌才微微一笑,輕嘆口氣道:“因為我不忍心為難你……便只好為難我自己了呀。”
蘇焱瞬間只覺得如醍醐灌頂,秦觀這句話彷彿撥開了那道一直遮於她心間的迷霧,可心情不但沒能變輕鬆,反而緊隨這話沉了下去。只來得及“啊”的一聲,她便對著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自己怎麼就想不到這裡去呢?
一直以為只有自己獨自在搖擺和痛苦,卻忽視了他隱藏在平靜笑容下的真實情感,他是那樣心思細膩的一個人,自己讀了他那麼多的詞,看到他書於詞中那麼多的淚和愁,卻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離開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傷害呢?
自認識秦觀以來她一直都在猜想這個世界的他究竟會因為什麼而成為“傷心人”,為了讓他避開這個結局她力勸他避開仕途,甚至不惜勸他從此再不作詞,天真地以為只要他不寫下那些悽婉的句子他的命運便會不同於正史而從此過上開心的日子,卻直到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原來說到底自己才是讓這個世界的他成為“傷心人”的罪魁禍!
而秦觀竟為了成全自己,不惜去揹負這個結局……
“你……”蘇焱抓住他的手,神情一片悽惶,秦觀卻只微笑著搖頭,又抬頭看看天色,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