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焱見他那副鬱悶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然後她從衣服裡把那詞抽出來,遞到他面前笑道:“看在你寫我是佳人的份上,這次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勉強原諒了你。但你也太不細心了,我說了多少次了,要簽名要蓋章,你怎麼每次都忘?快拿去,補完了再還給我!”
子瞻見她喜笑顏開地拿出那詞,終於心中一塊大石落下,趕緊喜滋滋地從蘇焱手中接過來,忙不迭地道:“我這就去,你等我!!”
他剛拔腿要跑,又被蘇焱叫住了:“子瞻,你等等!!”
只見蘇焱又掏出兩塊玉佩來,交到他手上,白他一眼道:“你把我送給,盡在魯直的玉佩砸壞了,我看你怎麼和他交代!好在我這裡還有,你去道歉的時候一併替我再送了給他吧!”
子瞻訕訕地接過來,這才想起那邊還有個魯直沒搞定,心裡嘆了口氣,又看著另一塊綠瑩瑩的竹節狀玉牌皺眉問道:“那這塊呢?”
蘇焱撇了撇嘴,哼道:“還不是給你的?我就看出來你這個小孩子毛病,看不得人家有自己沒有!我可受不了你整天為這事跟我找茬吵架,算我散財買個耳根清淨好了,我可告訴你,弄壞了可沒有第二塊啊!”
子瞻把那塊竹節玉牌握在手心裡,只覺得心裡甜絲絲的,也不去在乎蘇焱的刻薄話了,只是剛開心了沒一會兒,他突然抬起頭來,滿臉疑惑地看著蘇焱問道:“你到底……有多少這個東西啊?”
蘇焱卻只向他做了個鬼臉,杏眼裡滿是得意:“要你管”
好在魯直豁達寬容,絲毫不計較子瞻這次的過失,一如既往地經常來通判府上游玩。這日他又上府上來,說到不日子瞻將隨蘇洵前往石鐘山一月,提議大家藉此機會做些贈別詩。子由和蘇焱一個勁地反對,說又不是出去幾年不回來,就一個月還搞這麼多名堂幹嘛,吵到最後魯直沒法,便改口說那就大家說些離別相關的詞曲算了,兩人這才作罷。
蘇焱起初聽說他們要去石鐘山時,差點一口茶沒噴出來,敢情子瞻這回歸來便要寫《石鐘山記》?!想起這篇高中時代讓她背得頭疼的古文她就恨不得踹子瞻兩腳出氣。可後來一想不對,蘇軾寫《石鐘山記》時是和他長子蘇邁一起去的,目前的子瞻還遠未到那個年齡,心下便偷笑不已——實在想象不出身邊這個驕傲的傢伙也會有為人父的一天……
“你笑什麼?”子瞻看到她那滿臉掩不住的笑意賭氣問道:“知道我要走就高興成這樣麼?”
“啊?”蘇焱被他打斷遐想,偷偷吐了吐舌頭,馬上一臉虛假的笑容看向他道:“我哪有?我可是會很想念義父大人和你的!!”
子瞻沒想到她不但不回嘴,還對著他說出這句話,自己倒忍不住臉紅起來,趕緊咳嗽兩聲掩飾道:“魯直,今天不都是你提議的嗎?你倒是先說啊!”
魯直品了口茶,才悠然笑道:“這離別之詞,自是二十年前柳郎中所做《雨霖鈴》最好,那句‘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生生表現出一個離別在即的場景來,‘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一句更是極盡悽婉,私以為離別的主題,無人能出柳永其右了。”
子瞻點頭,應道:“這我亦是同感,柳七還有一曲《少年遊》,其中‘衰楊古柳,幾經攀折,憔悴楚宮腰’一句,也是講折柳贈別的情景,一個‘幾’字,便寫盡了多少人的哀愁!”
子由聞言,望向小池塘岸邊柳樹,輕聲道:“離別之意,人都將之託付於柳枝之上了。昔日寇宰相不也有《陽關引》雲‘指青青楊柳,又是輕攀折。動黯然,知有後會甚時節’麼?”
說完三人慨嘆不已,卻只蘇焱左顧右盼,最後目光定在子瞻身上,只見她眼珠一轉,已然笑道:“大家都在說從前離別詩詞,小女子倒知道一不為人知的好詞,絕不亞於柳永寇準之下,各位可有興趣一聽?”
還不等他們答應,蘇焱已開口吟道:“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
卻在這時,只聽坐於她身邊的子瞻輕聲和道:“……點點是離人淚。”
………【第二十五章】………
蘇焱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她剛剛吟出這曲蘇軾的《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是在確定子瞻尚未寫就它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