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我去抓草藥了”
不等趙婆子回答,腳步加快,朝院門走去。
趙婆子從屋裡出來,“天涼,回屋加件衣裳”
柳絮兒腳步不停,頭也不回,“不冷”
出了大門,柳絮兒像做賊似的,長噓口氣。
走到衚衕口,柳絮打聽去德生堂的路,加快步子,邊走邊問,過了兩條街,看見掛著幌子的生藥鋪,正是周大娘說的德生堂。
把方子放在櫃檯上,“掌櫃的,按方子抓藥”
掌櫃的趨近看了下藥方,一樣樣的開始稱藥。
柳絮盯著一堆堆草藥,躊躇一下,指著其中一味蛤蚧,“這味藥怎麼這樣碎,掌櫃的,能拿點好的出來嗎?買不好,我回家要挨主子說”她故意挑剔。
掌櫃的陪著笑臉,“不瞞姑娘說,這味藥剩的不多,這是鋪子裡貨底子”
柳絮兒趕緊說,“這味草藥先不抓,其它幾味藥先抓著,等過幾日你們鋪子進新貨,我再過來補齊”
柳絮暗想,缺一味藥,就配不成一副,這勞什子下火的湯藥,讓周天福喝不上,過幾日還能借著由頭出來一趟。
生藥鋪離柳家住的街有一半的路,柳絮兒沿著街道,仔細辨認街面鋪子,她牢記來周家時轎子經過的地方,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看見柳家住的剪刀衚衕,巷口下道,抄小衚衕。
拐過一堵泥牆,看見柳家的院門,院門關得緊緊的,柳絮心頭止不住咚咚直跳,走到大門口停頓下,有點膽怯地推開門,院子裡無人,無一絲動靜,她心又提起來,走到屋門口,輕輕推門進去,灶間也無人,她緊張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孩子們呢?孩子們若在家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快步進東間,腳一軟,差點坐在地上,靠著門框,心一鬆,幾乎落淚,柳芽兒和寶兒倆個正趴在炕上玩。
倆個孩子看見她,叫了聲,“姐”高興跳下地,圍住她,柳芽兒扯她衣襟,“姐,你咋回來了?”柳絮心裡熱乎乎的,孩子純真,感情真摯,三個孩子是她在這世上的僅有的親人。
柳絮想起,忙從筐裡摸出手絹包“看這是什麼?”她把兩個手絹包放到炕上,解開結。
兩個孩子大叫,“白麵饃饃,有白麵饃饃吃了”
柳絮一摸,天涼,饃冷硬,“姐給熱熱”拿著到灶間,生火,隔水蒸上。
兩個孩子圍著她親近,寶兒奶聲奶氣,“寶兒都想姐了”
柳絮蹲下摸摸寶兒小臉,“寶兒乖,姐走聽哥的話了嗎?”
“寶兒聽話”
柳絮想起,四處瞅瞅,問:“你哥去哪裡了?”
寶兒搖晃著小腦袋,“哥哥去學堂”
“學堂?”柳絮反問一句,納悶,家裡沒閒錢交束脩費。
柳芽兒懂事,補充道;“孫大官人家辦個私塾,我哥哥每日都去趴著門縫偷聽,有幾次孫大官人家的小子攆我哥,還叫一群孩子一塊打我哥”
柳絮急忙問:“打壞了沒有?”
柳芽兒搖搖頭,“我哥跑得快,沒攆上”
柳絮難過地道:“是姐無能,不能讓哥哥唸書”
一會兒,饅頭熱了,柳絮找了個盤子,檢出來,端到屋裡炕桌上,招呼柳芽兒和寶兒,“趁熱吃,姐給拿筷子”
寶兒著急伸手抓,燙得手直往回縮,還是沒忍住,又伸出小手去拿,柳絮見了,忙取出一根筷子,串起一個饅頭,遞到寶兒手裡,寶兒美滋滋舉著筷子,偏頭咬一口饅頭,柳絮又把剝好的鹹鴨蛋遞給他,“寶兒就著蛋蛋吃”
柳芽兒拿起一個饅頭,用舌頭添了一下,猶豫一下,舔舔嘴,掰開一半,“這個給哥留著”
五歲的孩子就這麼懂事,知道惦記哥哥,柳絮感動,是孩子們給她溫暖,讓她有勇氣活下去。
這時她肚子嘰裡咕嚕的叫,早上那半個饅頭,早就消化了,她走去灶間,拿起水瓢,舀一瓢缸裡的涼水,咕嘟嘟喝了幾大口,方才走得急,出一身汗,冰涼的井水下肚,汗刷地一下褪下去。
她喘口氣,看灶臺上放著沒洗的碗筷,舀水刷鍋,溫水,把碗筷洗乾淨,廚房收拾利落,摸摸裡屋炕涼,又往炕洞子裡添柴,把炕燒熱,挑水把水缸填滿,蓋上。
幹完這些活計,望窗外日頭老高,不敢太耽擱,囑咐兩個孩子不讓出屋,寶兒站在炕上,“姐,寶兒聽話,姐快回來”
柳絮點頭,“寶兒聽話,姐還帶好吃的”
趕緊出家門,回身小心地把院門掩好,走兩步,回頭,戀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