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把帛布沾溼,浸潤,擰乾,復又爬到炕裡,預備給他擦腳。
剛要掀開被子,周天福冷聲道:“放著,你出去,我自己來”
柳絮就等他這句話,忙爬下炕,撂下帛布,出去。
周天福不想她看見殘疾的身體,盲目的自尊,或說自卑。
過一會,周天福便喊她進去,柳絮把水倒在門前,放好恭桶,吹熄燭火,掩門,出去。
走到堂屋,東間屋裡,周興倆口子說話聲,周大娘已經回來了。
趙媽端著盆子從東屋出來,對著西間努努嘴,小聲道;“睡下了”
柳絮和趙媽拾掇利落,在西廂房那間小屋躺下,趙媽一躺下,一會便傳來鼾聲,柳絮兒這一日乏了,剛睡著,就被趙媽呼嚕聲吵醒。
正是子時,窗欞外黑沉沉的,柳絮睡不著,想自己跟周天福早晚要圓房,這將來的日子可怎麼過,愁緒鬱結,倏忽想起那廝,暗悔當初若不得罪他,怎麼說也算是老鄉,他也能照顧一二。
恍惚迷糊一會,天就矇矇亮,柳絮起身,深秋,早起寒涼,她抄手,把各屋裡的恭桶倒了。
周家早飯吃的早,周興倆口子侍候主子勤謹,要在主子未起身,就過吳府。
周興倆口子吃了早飯,就上去了。
走時,周興家的對柳絮道:“福哥說什麼你別逆著他,哄他高興,秋天燥,等一兩日你去藥鋪按方子抓幾副補身子的湯藥,你煎給他喝”
柳絮答應聲,就進去西間,看看炕几上,饅頭剩下半個,粥喝了一碗,問一聲,“爺要不要添粥?”
周天福喪著臉道;“看我不方便,勸我喝粥,安的什麼心思,當我不曉得”
好心沒好報,柳絮兒三兩下撿乾淨桌子。
周家的早飯,主食大多是白麵饅頭和稀粥,周家三口吃完,剩下五六個饅頭,趙婆子粗壯,一氣吃了兩個,又掰開半個,沾著菜湯吃了。
柳絮慢騰騰的故意磨蹭,看趙婆子吃完,抹嘴出去院子裡,忙攤開手帕包了兩個,藏在懷裡,把那半個饅頭幾口吃完。
她早尋摸好了,後院有個柴垛,平常用柴禾都是前院堆著的,她趁趙婆子不背,溜去後院,悄悄走到柴垛跟前,左右沒人,動作極快地把手帕包的兩個饅頭,塞在柴垛裡,天冷,饅頭放幾日也不壞,周興家的不是說過兩日讓她去藥鋪抓草藥,趁機給三個孩子帶回去。
像無事人似的回到前院,趙婆子挎著籃子正往外走,看見她道:“我正找你,我去一趟菜市場,主子昨兒說想吃魚,頭晌魚剛打回來,新鮮,過了中午,就不像晨起活蹦亂跳的了”
“媽媽,這附近有菜市場嗎?”
“這附近沒有,得走三條街,那有個大的農集,活魚活蝦多,都是東湖裡的魚,肉嫩細發,口感好,不像河溝裡養的有土腥味。”
柳絮兒暗想,趙婆子買菜能讓自己去就好了,可惜這是個有油水的差事,趙婆子不大可能讓給自己,買菜手頭活泛,多一抿子,少一抿子看不出來,抽條多報,很有賺頭。
趙婆子說著,警惕起來,訴苦,“這買菜也是苦差事,買好了沒功勞,買不好,主子埋怨,空跑斷腿,也不落好”
柳絮兒笑道:“媽媽說得是,費神費力,東西多了,提著累人。是個力氣活。”
趙婆子這才有笑模樣,“誰說不是,你要是想出門逛逛,那日沒事,我帶你轉轉,就是怕小爺找不見你,又發脾氣。”
這是婉拒,不想帶著她出門,柳絮兒也不想跟著,有趙婆子跟著,自己不能家去。
柳絮兒洗乾淨碗筷,又掃院子,然後把上房裡裡外外都用水灑掃,傢什擦抹乾淨,用雞毛撣子把櫃櫥上的古董擺設彈去灰塵。
側耳聽西間沒有動靜,周天福沒折騰她。
趙媽去了兩個時辰才回來,手裡提著草繩拴著的一條白瞟的大魚,筐子裡放著幾塊排骨,一縷蒜苗,一棵白菜。
柳絮兒在屋裡看見,忙跑出來接過,笑著道:“買這麼多好吃的?”
趙婆子得意地道:“這算什麼,年下往周家送東西的,都是整豬、整羊,魚成簍子,吃不了,放到窖裡,吃到開春”
柳絮兒心想,周興倆夫婦就是吳府的奴才,都得不少實惠,家境富足,吳府看來財大氣粗,勢頭不小。
趙媽忙著做晌午飯,嘟囔,“周大爺出門,沒說中午回不回來吃,做多又剩了”
柳絮接過趙媽手裡的魚,找了個空盆盛了,拿著剪刀坐在當院裡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