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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槍俠本可以勸阻他,本可以這樣告訴他:別這樣折磨自己了,埃蒂,我都能理解。

但這樣的勸告對埃蒂毫無用處。埃蒂並沒有說要怎麼幫襯亨利,因為亨利已經死了。他只是不停地在說該怎麼像樣地打理亨利的後事。其實這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亨利已死,而他,埃蒂,還活著。

所以槍俠只是聽,什麼也不說。

要點其實很簡單:埃蒂相信是他偷走了自己兄弟的生命。亨利也確信如此。亨利也許會以自己的方式來相信這一點,也許他會這麼相信,那是因為他們的母親常常這樣教訓埃蒂說,他們,亨利和她,為埃蒂付出了許多犧牲,所以埃蒂才能和這個城市叢林裡的其他人一樣平安地活下來,所以他才能像其他那些活在這個城市叢林中的人一樣幸福,所以他才不會像他那苦命的姐姐那樣一命嗚呼(他幾乎都記不得這個姐姐了,而她是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上帝也愛上了她)。她現在和天使在一起了,那肯定是一個很棒的地方,可是她還不能讓埃蒂去跟天使在一起,不讓他在路上被喝得爛醉的司機給撞上——像他那可憐的姐姐一樣;也不想讓他因為口袋裡揣了二十五美分而被那些瘋狂的吸毒小子給剁了,五臟六腑往人行道上扔了一地,只因為她覺得埃蒂還不想跟天使混到一起,他只是更喜歡聽大哥的話,照大哥說的去做,總是記住亨利為了對他的愛而做出犧牲。

埃蒂對槍俠說,他不知道母親對他們做過的事是不是心裡有數——從林考街的糖果店裡偷來連環漫畫小人書;在柯豪斯街上的壓焊電鍍板廠後面偷偷抽菸。

有一次,他們看見一輛停在那兒的雪佛蘭車還插著鑰匙,雖說當時亨利只知道怎麼點火起動——他十六歲,埃蒂八歲——他把弟弟塞進車裡,說他們這就上紐約城去。埃蒂很害怕,哭了起來,亨利也很害怕,朝著埃蒂大吼大叫,讓他閉嘴,說他別來這套他媽的娃娃氣,他有十塊錢,埃蒂手裡也有三四塊,他們可以在電影院裡泡上他媽的一整天,然後在佩勒姆馬勒街搭上火車,當母親把晚飯擺上飯桌,還沒弄明白他們上哪兒去了之前就能趕回家。但埃蒂就是哭個不停,快到昆斯波羅橋時,他們看到旁邊路上有一輛警車,埃蒂雖然很清楚車裡的警察甚至都沒朝他們這邊看,還是喊了一聲嗨,亨利用嚇得發抖的聲音問埃蒂那些公牛是不是看見他們了。亨利臉色變得煞白,趕快把車停到路邊,車速太快差點把消防栓都給撞斷了。他沿著馬路向街區跑,而陡然受驚的埃蒂這時還在使勁扳動著不熟悉的車門把手。亨利停下腳步,跑回來,把埃蒂拽出車子。他摑了埃蒂兩下。這會兒他們只好走路了——說實在是提心吊膽地挪著腳步——這樣一路走回布魯克林。那一路走了大半天。媽媽問他們怎麼弄得一身熱汗涔涔累得要死的樣兒,亨利便說他在附近街區的棒球場裡教埃蒂怎麼打“一對一”。後來又來了一幫大孩子,他們就只好跑了。媽媽吻了一下亨利,對埃蒂露出微笑。她問埃蒂知不知道自己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埃蒂說知道。這是真心話。他真是這麼想的。

“那天他和我一樣害怕,”望著海面上最後的落日餘暉,埃蒂這樣告訴羅蘭。眼前的光亮轉而便是星星的對映了。“他比我更怕,真的,他還以為那條子看見我們了,可我知道他沒看見我們。所以亨利跑了,卻又回來了。這是最重要的。他又回來了。”

羅蘭什麼也沒說。

“你聽明白了,對嗎?”埃蒂咄咄逼人的眼睛看著羅蘭。

“我明白。”

“他總是感到害怕,但他總是會回過頭來找我。”

羅蘭倒是覺得,如果情況正好相反的話對埃蒂也許更好,對那天他倆的一路狂奔都更有意義——如果當時亨利或者是誰拔腳開溜的話。可是像亨利那樣的人永遠不會這樣做,因為像亨利那種人總是會回來的,因為像亨利那種人確實知道怎樣利用。首先他們會把信任轉變為需要,然後把需要轉變為毒品,一旦這個搞定,他們就——埃蒂怎麼說來著——推。是的,他們就會推你做毒品買賣。

“我想我會堅守自我。”槍俠說。

第二天埃蒂接著往下說這些事,但羅蘭已經全都明白了。亨利在高中時沒有參加過體育專案,因為他不能留在學校做運動,亨利必須回家照顧埃蒂。而事實上亨利瘦得皮包骨頭,身體協調功能很差,自然對運動毫無興趣;不過他們的老媽一再對他倆說,亨利本來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棒球投手或是籃球跳投手。亨利的學業很差,他重修了好幾門課——但這不是因為亨利蠢;埃蒂和迪恩太太兩人都知道亨利聰明得要命。但亨利只能把學習時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