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維持著面癱表情,不知怎麼的就跟在他後面了。米迦爾的步履很快,看不出一絲疲憊。我盯著他的背影,打算等一切結束後就離開的話語,在舌尖醞釀許久,最終嚥下。
語言是世界上最蒼白無力的東西,要是僅靠溝通就能解決一切,我跟米迦爾就不會一直冷戰了。
“這裡是陰影森林的奇美拉樹妖樂園。奇美拉樹被當地人稱為死靈樹,它的樹枝上生長著香囊,經陽光暴曬就會炸開,散發出香甜的氣味,路過的動物哪怕只吸入一點點,都會不知不覺陷入幻覺。一旦碰到樹枝,奇美拉樹會立即發動所有枝條,緊緊纏住獵物,然後拉進樹底部的消化袋,獵物無法從裡面離開,會被酸液活活腐蝕致死。”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地圖上都沒說。”
“哈尼雅公主介紹當地的風俗時,稍微提到了一點。你有注意到周圍的景色很不自然嗎?明明之前還是很茂密的蔥綠,我懷疑我們已經身處幻境之中了。”
我嗯聲,並不感到害怕,幻境總有破綻的。我順手拍了拍米迦爾的肩膀,他的體溫從掌心傳來,我一愣,有種很懷念的感覺。我抬起手掌,持平在額間,從背後看,他也不是我想象的那麼矮。真奇怪,好像不久前我還揹著他,光著腳丫到處亂跑,不知不覺他已經長這麼大了,我們的關係也由原來的親密無間,變得互相猜疑,形如陌路……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對米迦爾的失望。
不僅是米迦爾,還有對自身的失望,對未來的失望,很多事情感到無能無力,既無法相信自己,也沒法阻止它發生,更沒有人可以幫助依靠,哪怕付出努力也無法達到目標,只能希望結果能儘可能的做到最好……哈尼雅只是個誘因而已,讓本來應該被壓抑下去的矛盾被硬生生拉扯出來,暴曬在陽光之下。原本它們應該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新的東西取代,或者漸漸淡忘的。
我始終無法厭惡哈尼雅,她只是一個被羅曼蒂克情感衝昏腦袋的小姑娘而已。米迦爾不是王子,我也不是他的白馬,我們本來就應該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被命運硬生生的強扭在一起——好像從我當著他的面殺人的那天開始,他就再也不讓我抱他了。
那就是疏遠之始嗎?
心裡的某處柔軟的觸動一下,我覺得很不是滋味,突然很希望先前不要那麼果斷的推開他。
我心不在焉的走著,不知從哪裡來的藤蔓絆住腳,我向前傾倒。“芙拉!”米迦爾突然變了聲音。我正想說他別那麼大驚小怪,用劍拄在前面,卻感到身子被大力往後拉扯,更多藤蔓從草叢中間伸出來,纏住雙腳。
我只覺得重心一歪,竟被抽離地面,倒飛上天。
“快逃!芙拉!”
“別亂動!呆在原地!”我怒喝,眼前的景物飛快攢動,分不清彼此。
我扭身,在半空生生折轉,斬斷藤蔓,身體在重心的作用飛速下落。
又一根藤木飛來,斬斷之。另一根藤木卻趁機搭上我的手腕,擰緊。與此同時,腰也被纏住了,扯得我不受控制的往後飛,
靠!騙人的吧,眼前沖天聳立,至少十人才能合抱的樹——是奇美拉樹妖?!!
藤木利劍般疾射來,瞬間把我綁成粽子。空中根本使不出力氣,哪怕砍斷纏住手腳的藤木,馬上也會有更多的纏上來。我奮力將劍插在樹幹上,終於止住去勢,身體卻在兩相拉扯中變成了倒吊,只有留在外面的銀髮,在半空中搖晃。
“芙拉!”凌/亂的發隙間,露出米迦爾失色的臉。
怎麼還是跑過來了,笨蛋的智商是沒救的。不管怎樣,他還會關心人,這一點讓我稍稍欣慰。
在這種危機時刻,我居然神遊天外的思索米迦爾的優點。
相貌英俊,身體健康,無父無母,無抽菸喝酒等不良嗜好,性格溫和軟弱,註定只能成為被家暴的物件,存款五位數,有馬沒房,會耍小聰明,不是什麼天縱奇才,也並非無可救藥。
唉……長歪了就長歪吧,想想還是比小時候強上不少的,我又沒帶過孩子,劣質品再怎麼怎麼也比廢品強。
我定下心來,黑色的劍鋒倒影著我血紅的瞳孔。
手腕一翻,一小節匕首從袖裡滑出。
電光火閃,藤木紛紛斷落,我撈住劍柄,下墜的身子蕩了一個圓,猿飛而出,雙腳正正踏在長劍上。
一瞬間,整棵樹像是被啟用了一般,無數藤木伸出爪牙,被我一一斬落。我咧嘴一笑,一腳踩住劍身,另一腳踏住樹幹,雙手握住劍柄,生生將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