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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就是大半天。藺一刀在商場後邊擺了個小攤兒,號稱祖傳三代治雞眼。其實,老人們都知道,藺一刀打小兒就跟他爸爸走街串巷收破爛,老輩子叫打鼓兒的。也不知道他這祖傳三代打哪兒傳下來的。商場後邊兒還有好多賣零嘴兒小玩意兒的,有賣瓜子的、賣玻璃球兒的,還有變戲法、吹糖人的,偶爾還能碰上打把勢賣藝,耍猴兒、算卦的。是凡子他們經常光顧的地方,

藺一刀幹活的傢伙特熱鬧,一塊髒了吧唧的白布往地上一鋪,白布上面用紅筆畫了兩隻大腳心,腳心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雞眼。還有一隻小木頭箱子,裡面裝著花花綠綠的小藥瓶兒,瓶子裡盛著藥水、藥膏還有藥麵兒。凡子知道,紅藥水兒是止血的,黃藥水兒是止疼的,黑藥水兒是長肉的,黃藥麵兒是消炎的。還有刀子、剪子、鑷子、夾子。最顯眼的就是一隻大玻璃瓶子,裡邊用黃乎乎的藥水泡著多半瓶拉下來的腳雞眼。藺一刀常常對過往的行人吹呼,說這瓶子雞眼不算什麼,他家攢的腳雞眼多了去了。甭說他爺爺了,就從他爸爸那輩兒算起,挖下的腳雞眼少說也得大幾百斤了,聽的過路人全都目瞪口呆的大眼瞪小眼。

雖說藺一刀是長攤兒,可這傢伙最會看人下菜碟兒,他那兩隻小綠豆眼一眨巴,就能把來人的身份地位看個**不離十,窮人富人,本地人外地人,鄉下人城裡人,立碼在心裡給你定好了價位。

藺一刀的收費標準和別的買賣不同。一般的買賣大都先說好了多少錢一斤多少錢一堆兒,願意買就掏錢,不願買拉倒,你走你的,我這兒接著吆喝,兩不耽誤。而藺一刀拉雞眼,是先說好了多少錢一根刺兒,挖出來按刺兒收費。

雞眼長在肉裡,上面長著好多刺兒,就像禿毛筆頭兒一樣,刺兒的多少沒準兒,那得因人而異,一個雞眼上少則十幾根兒,多則百八十根兒的也有。雖說雞眼在自個兒腳丫子上長著,看誰也不知道雞眼上還長刺兒,更說不清自己的雞眼上有多少刺兒呀。藺一刀正是利用這點兒打馬虎眼,也常常為此和顧客生爭執。

每次藺一刀事先和顧客講好多少錢一根兒刺兒,有便宜的也有貴的,那得看來的是什麼人。一般是一毛到一毛五一根刺兒,最多兩毛。講好了價,再開刀,拉出雞眼來再數刺兒算帳。大多數人一聽毛兒八分的,就痛痛快快說拉吧。藺一刀也不說什麼,下手就拉。拉完了,用一隻尖尖的鑷子夾著雞眼在藥水裡涮涮,然後一五一十數刺兒。往往這一數就把顧客數傻了。這得多少錢呀?那也沒辦法,刺兒再多也是你自個兒長的。咱早說好了價兒,不能說打翻巴就打翻巴呀!乖乖的掏錢吧您就!

如果趕上顧客腳上的雞眼多,那就更不好說了。到了這時候,藺一刀那兩片薄嘴唇就揮作用了。軟的、硬的、不軟不硬的,連挖苦帶損的、連吹乎帶捧的,弄得你是上不來下不去。得嘞!咱們誰也別嗆嗆了,都不容易,對不對?這麼著吧,把零頭兒給你抹了,湊個整兒總行了吧?藺一刀的話說到這份兒上,顧客只好打掉牙往肚裡咽,乖乖交錢走人,藺一刀的一樁買賣就在連哄帶騙中做成了。

就在這討價還價之間,藺一刀練就了一副好嘴皮子。剃頭包說他把嘴皮子都磨薄了,一點兒不假。

“我說,老挨刀的,最近有什麼稀罕事兒給大夥說說?”剃頭包問藺一刀。

“稀罕事兒沒有,新鮮事兒倒不少,想聽哪段兒?”藺一刀頭也沒抬,他正在專心致志給爺爺修腳,手中的大片刀上下翻飛,爺爺腳後跟上的死皮老肉“嘩嘩譁”落了一地。

“甭管新鮮不新鮮,揀好聽的說。”剃頭包說。

藺一刀想了想說“那就給你說說藺一刀智鬥衛嘴子吧。”

“又他媽是磨嘴皮子的事兒。你那嘴呀,比天津衛的衛嘴子還衛嘴子。”剃頭包不耐煩地說。

“這就叫能耐,聽不聽?不聽拉倒,我還省點兒唾沫呢!”藺一刀又點上根兒菸捲兒說。

“聽聽聽,洗耳恭聽,還拿起羊角來了!”剃頭包給藺一刀碗裡續上茶水。藺一刀才不緊不慢地講了起來。

“話說一個數九寒天的下午,冰天雪地,朔風勁吹,滴水成冰。此時古城著名三代祖傳腳醫藺一刀先生正冒著凜冽的寒風坐街候診,突然……”藺一刀拿腔拿調地講了起來。

“得得得。你他媽說人話行不行?還拽上文言的啦,老不死的!坐街候診,你他媽坐蠟吧!”剃頭包打斷了藺一刀。

聽了剃頭包的話,藺一刀嘿嘿樂了。幾個老頭兒也緊著湊過來。藺一刀慢吞吞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才又開始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