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他發現自己發狂地愛上了夏蟬的叫聲。
忽然,一陣隱隱約約的水濤聲清幽地響起。那是從碧空天池傳來的聲音。天雄猛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推開床頭木窗,縱身躍出了房間。他跳出自家的花園,穿過寂靜無聲的街道,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著天池畔飛快地奔去。
高懸於半空中的明月揮灑著清淡的銀光,波光粼粼的湖水已經開始了微弱的盪漾。天雄知道,那時水鏡出現時所形成漩渦的餘波。他將夥伴們停泊在岸邊的剪水舟的纜繩解下,將牠從水中高高舉起。然後他猛地一聲低喝,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牠往湖心拋去。輕盈的剪水舟彷彿一隻黑色的燕子在空中翱翔了長長的距離,才往水中滑落。天雄回過身,一陣瘋狂的助跑,然後猛地高高躍起,追著剪水舟夜色中朦朧的影像飛快地躍去。當他落在剪水舟上的時候,這條輕捷的快船高高地昂起船頭,彷彿一條出弦的快箭,劈開湧在舟前浪花,朝著湖心射去。
碧空天池的通天水鏡在靜寂無聲的湖水之上孤零零地懸掛著,四周甚至連一隻天鵝的影子也沒有。而碧空湖水中最活躍的金鱗鯉魚們也似乎感到什麼不妥,不再敢浮出水面。天雄將船橫在水鏡的正前方,抬起頭,忐忑不安地朝著鏡子的中心望去。
仍然是那個年幼的女孩子,她跪坐在鏡子前,正在用一種悲傷的目光看著碧空天池那夢幻般的迷人夜景,彷彿被眼前的景色所陶醉。
「妳又來了?」天雄大聲問道。
女孩子彷彿被人打擾了一般皺了皺眉頭,朝著天雄望去:「又是你。這一次我並不是要找人求救,你走開吧。」
「請等一下,」天雄連忙說,「我……我只想知道,人類世界現在怎麼樣了?」
「為什麼你會想知道?人類世界的死活不是和你們這些遊俠們沒有關係嗎?」女孩子的眼中泛起悲傷的紅色,「還是,你覺得日復一日平安無事的幸福生活太過無聊,想讓我這個人類給你講些悲慘故事調劑一下。」
天雄被他女孩子的伶牙俐齒震驚了,一時之間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只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想著:她真的是看上去的十二歲大小嗎?還是苦難讓人早熟?
看著天雄木訥的樣子,小女孩彷彿受到了某種鼓舞,越發激動地說:「好,我們人類已經一無所有,有的只有不幸的故事。尊貴的遊俠大人想聽,我們隨時都有。不如從我家開始講起。我父親是連城王國的步兵元帥,很威風是嗎?他在和神族交鋒的第一場大匯戰中就被敵人的魔法師燒成了灰燼,他的副將只能保住他的一副牙齒。我的母親,死在神族在天都的大屠殺中。和她一起死的,有十萬手無寸鐵的婦孺。我很幸運,我還有一位爺爺。他是我世上最後的親人。但是今天……今天……」
說到這裡,她已經承受不住悲傷殘酷的侵襲,拼命保持矜持的臉上幾行清淚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她驕傲地昂起頭,不讓那些橫溢的淚水劃下臉頰,強忍著哽咽,高聲說:「今天,我唯一的親人,戰死在人類最後一座城市之中。神族人舉起他的殘軀,歡呼慶祝他們徹底擊敗了人類的抵抗。他帶著最深重的恥辱和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天雄怔怔地看著小女孩掛滿淚珠的面頰,只感到喉嚨梗塞,幾乎說不出話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我很抱歉。」
「對不起?」小女孩大聲道,「你為什麼要感到抱歉?人族的生死存亡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不是嗎?還是你感到我的故事不夠精彩,不能讓你欣賞。哦,那你一定喜歡聽這個故事,現在人類仍然堅持抵抗的人們被像狗一樣趕進了西南大陸的蠻荒之地,在漫無天日的叢林裡苟延殘喘,每一天都有人因為飢餓而死。昨天,和我最要好的侍女死於叢林熱病,我親手埋了她。也許明天,我也會死,誰知道呢。」
她惡狠狠地盯著天雄:「哦,這對於尊貴的遊俠們當然是又一個有趣的故事。放心,遊俠先生,在我死前,我會告訴我的隨從,讓他們把我的死因詳詳細細地告訴你。」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天雄感到腦子一片混亂,「我只是想,想對妳說……我希望妳能夠平安,我希望人族能夠度過這場浩劫。」
「人族需要幫助!」女孩子站起身,「不需要祝福。」她的影像在水鏡中漸漸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終於消失不見。
巨大的浪花再一次兜頭罩臉地狠狠澆在天雄的臉上,但是這一次他彷彿根本沒有覺察到周圍的一切。
「為了擊劍節,咱們再乾一杯!」一位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遊俠在天雄父親開的傾城酒館中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