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夫為什麼要那樣子看著他,似乎有些傷心,又有些自責。可是他說的都是大實話,換作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放著好好的前程不要,去做自己姐夫背地裡的小情人,這樣偷偷摸摸的過一輩子,何況他這樣的出身。這世上有人做男寵不假,可是他跟戚繪他們能一樣麼,他們都是出身低賤,或者家裡實在貧窮,逼不得已才做了孌寵,但凡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是遇見了實實在在的難處,哪會有人一輩子去做男寵的呢,一輩子被人壓,一輩子被人瞧不起。他怎麼能過那樣的日子呢,他的一生,就算不被萬人敬仰,那起碼也不能叫人看不起吧?
就是……就算這些都不提,那這石府裡頭還有他姐姐在呀,他這樣子霸佔著自己的姐夫,一天兩天良心上瞞一瞞還能過得去,可是要一輩子長長遠遠的這樣……那怎麼能行?!他不就成了像那個宋良兒一樣連自己都痛恨的狐狸精了麼?
他越想越覺得害怕,人們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果真是一點都不假,他怎麼忽然就像被什麼東西覆心了,做出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男人一眼,說:“你……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要想做露水姻緣,行,可是你要長長久久的,像做夫妻那樣,不行,我不同意……”
石堅看了他一會兒,神色漸漸恢復了過來,臉色也不見了怒氣,撈起床上的衣裳:“是姐夫想的不周到……”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穿好衣裳坐到床沿,彎腰將靴子提過來穿上:“你睡吧,我不在這裡就是了。”
冬奴心裡頭忽然浮出一絲捨不得來,他抿了抿嘴唇,生平第一次覺得羞愧難當。怎麼會這個樣子呢,明明被欺負的人是他,失了身子的人也是他,可是他為什麼覺得那麼羞愧,像他第一次做了春夢醒來,又留戀夢裡頭的溫度,又羞恥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才好。
男人起身撩起了帳子,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冬奴垂著頭不敢抬起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男人的喉嚨微微攢動,低聲問:“我只問你一句,這些天跟我睡在一起,你是實心實意的麼?你第一次將自己給我,也是心甘情願的麼?”
冬奴用力的點點頭,有些羞恥,又有些傷感,說:“我也是喜歡的……我是喜歡你,才跟你睡的 。”
他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跟他的姐夫不能長久,他並不是抱著隨便睡一睡的態度才把自己的清白送給了他的姐夫,每一次的床底之歡他都是真情實意的,他只是從來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麼辦,現在他突然想到了,才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永永遠遠的在一起。
他也是傷心的,可這也沒有辦法,誰叫他是燕來,燕家的獨生子,未來的駙馬爺,還是那個名叫石堅的男人又疼又惱的小舅子。
這是上每個人一出生,月老都給了他一根紅線,紅線的另一頭連著另外一個人。他這一生就是收了這條紅線往前走,他才剛剛十三歲,哪知道紅線的那一頭,到底是什麼人。
第四十二章 香氣之亂
他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第二日從睡夢裡頭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枕頭竟然是潮溼的一片,好像他做了一個很傷心的夢,以至於哭成了那個樣子。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只是天色依然陰霾,鳥雲大片大片的像在水裡暈散開來的墨。外頭有人送了信進來,是明石從京城裡頭寫來的,裡頭夾了一瓣梅花,信上寫的倒都是些家常話,問他在連州城裡過的怎麼樣,有沒有想家,又說了一些京城的新鮮事,挑良見他看的認真,在一旁笑著問:“明大人信上說了什麼,怎麼還夾了一瓣梅花,不愧是咱們朝裡最有盛名的才子,寫信也這樣的高雅別緻。”
冬奴微微一笑,說:“餘自故鄉來,自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花已開。這是鳳凰臺東南角的那一棵老梅樹,新春剛開的花,明大哥去咱們府裡的時候看見了,就捐了一瓣放進了信封裡頭。”他說著微微一笑,說:“咱們身在故鄉千里之外,如今看到了這瓣花,也算聞到了故鄉的味道。
挑良聽了,盈盈笑著瞅了嘉平一眼,嘉平笑著道:“咱們少爺自打過了年,就變了許多,好像一夜就長大了,沉穩了許多。”
“過了年我就十四了,難道還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毛孩子麼?”冬奴收了信,遞給桃良說:“收進箱子裡放著……對了,我姐姐怎麼樣了,我今日想去瞧瞧她。”
“還是別去了,小姐以前身子就不好,自打過了年,身體就更差了,一天有大半天的時間都是在昏睡著,我們剛才去看過,還在昏睡著呢。依我說,還是從京城請一位大大過來,他們這的大大我總覺得不妥當,醫術算不得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