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窗,窗外明月如盤,滿天星斗,蛩蟲四鳴,卻已是暮色深沉——這一睡竟又是整整一個下午。
被夜風一激,談寶兒殘酒盡散,精神一震。回頭打量一下,卻見這間房雖是客房,佈置卻異常華麗。大理石鋪地,紅木傢俱,錦帳裡雖是草蓆,但那草卻散發著一種淡淡幽香,想來也非凡品。
此外屋子裡的燈火併不昏黃,反是潔白如月,卻是點了水晶風燈。這種燈的外罩是由水晶製成,而裡面燃燒的也不是尋常燈油,而是南疆進貢的燈玉石,無煙無味,水火難侵。談寶兒以前只聽人說過這種燈,卻並未親見,此時見了一面歎為觀止,一面卻是唏噓不已:這樣華貴之家,卻終究和自己半點關係也無,最遲明早,自己替老大退婚之後,便要離開這裡,所有功名榮耀,富貴榮華都將與自己分道揚鑣。
正暗自嘆息,談寶兒忽然聽見一陣清脆悠揚之聲,定神看去,卻是夜風入戶,吹得屋裡錦帳邊所掛的風鈴鳴響。
抬步走過去,卻見那風鈴竟呈粉紅色,上面更是纏了淡黃色的絲絛,談寶兒不由笑道:“這是誰做的風鈴,這麼重的娘們氣?”他話音方落,忽聽門外一個珠玉落盤般的悅耳女聲嗔道:“容哥哥,你又在背後說人傢什麼壞話了?”
話音落時,聽門外璉佩叮噹聲響,門咯吱一聲輕響,談寶兒但覺一陣奇香撲鼻,忙轉頭望去,卻見一名年輕女郎推門走進房來,他一雙眼睛便再也移動不開,一時只覺人在雲端,渾忘記了今昔是何年!
眼前這女郎長髮如瀑,淡黃長裙,環佩戴飾,無一處不妙;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無一態不美,談寶兒並非口拙之人,但此時卻偏偏如當日見到若兒和謝輕眉一樣,根本找不到一個詞來說出她們的妙處來。
這女郎自然只能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觀海雲遠中的“遠”,楚天雄的獨女楚遠蘭了!
隨著楚遠蘭進來的還有楚天雄,老傢伙現在神采奕奕,衝談寶兒笑道:“蘭兒之前來看過你,見你睡著了便沒有吵你,卻又急切的見到你,所以在屋裡放了個自己做的風鈴,說你一推窗鈴就會響,她就好來看你……”
“爹!你說這些做什麼?”被楚遠蘭假嗔著打斷楚天雄的話,衝談寶兒道:“容哥哥,這是醒酒湯,你先喝一碗吧!”
“哦,謝……謝謝!”談寶兒這才發現楚遠蘭手裡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那濃烈的香氣正是從這裡發出,忙雙手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只覺清香滿口,神清氣爽。
喝完湯,有丫鬟將湯碗帶走,三人在屋中一張圓桌上坐了下來。楚天雄看看楚遠蘭,又看看談寶兒,滿意微笑道:“容兒啊,如今蘭兒也在了,你們的事我想可以和你談談了……”
談寶兒聽他說到重點,當即便要提出拒婚之事,但剛要開口,眼神卻碰到楚遠蘭一雙如水明眸,只覺伊人眼中竟似有萬千柔絲,絲絲落在自己身上,仿如蜜糖之線,將全身捆得酥酥軟軟,一時間竟是連開口的力氣也無。
卻聽楚天雄續道:“這門親事雖然是指腹為婚,但你二人自幼一起長大,可說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你的人品才學我也是知之甚深,蘭兒嫁給你,我是相當放心的。剛才下午時候皇上遣人來說你的新府邸已經完工,我替你新買了許多僕役,而嫁妝迎娶等一切時宜你未到之前我已準備妥當。擇日不如撞日,我看明日就與你兩人成親吧!”
“明天?”談寶兒嚇了一大跳,這衝動中年未免也有些太急了吧!
“明天太遲了?那今晚也是可以的啊!酒席、彩禮都是早準備好的,我這就叫人去找媒人、轎伕,改發喜貼……”楚天雄說著站起身來,就要去張羅。
“爹!你不要亂來啦,容哥哥不是那個意思!”楚遠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一把將父親拉住,“哪有你這麼急著嫁女兒的?也不怕人家笑話!”
“笑話?容兒是自己人,有什麼好笑話的?”楚天雄瞪大了眼,“對了容兒,你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我給你說,反正你是要娶我蘭兒的,早幾天和晚幾天沒有任何區別!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談寶兒只能乾笑。
楚遠蘭看談寶兒笑得勉強,臉色大變,問道:“容哥哥你怎麼了?莫非你不滿意我們的婚事麼?”
“我……”談寶兒一驚,便要和盤托出,忽然看見楚遠蘭眸中淚光閃爍,神情悽楚,沒來由的胸口一酸,話到嘴邊便變了調,“我非常滿意……啊!”最後卻是一聲驚呼,因為他話剛說了一半,耳中卻傳來一聲冷哼,聲音像極了若兒!
“容兒(容哥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