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幫兄弟”,就心急火燎似的趕去秋葉,也不問問她心裡有多麼的擔心……在他那深不可測的心裡,自己究竟佔了多少分量?
或許,是命吧……掠過心頭溫馨的記憶,讓林輕蟬心上的陰霾稍稍散去:從三年前“天下”遊戲中他向懸崖下那毫無猶豫地一躍起,就註定自己一生也逃脫不了……即便這個世界再多的狂風暴雨也罷,只要在他懷裡,自己就覺得什麼也不用害怕了呀……
深吸了口氣,林輕蟬微笑著推門而入。
自然之中,月光正濃,密密麻麻地填滿了屋脊上的細微漏洞,在人造的室內形成穿梭似的光影。林輕蟬的視線在房間裡凝了一凝,眼中閃過捎帶著戲虐的笑意。
葉天然仰面朝天,成一個大字型躺在屋內碩大水床上,連衣服也沒有脫下,竟是一睡不起。尤為糟糕的是,他輾轉蜷縮起身體時,雙手就不由自主將枕巾塞到了自己嘴裡——叼著半邊枕巾,嘴邊的口水潺潺而下,將枕巾打溼大半,哪裡有一個成年人的樣子。
看他質樸面容上那種深溺於夢的笑容,簡直就是一個還未成人的孩子,讓林輕蟬的心裡一點點柔軟了下去,原本想要責怪或者說“撒嬌”的心思,此時卻是完全提不起來了。
或許,在林輕蟬的天性裡,女子偉大的母性就佔了相當多的比重吧。有時候,她會想著依靠葉天然,因為他是自己的“男人”;可有的時候,她也會覺得應當細心照顧這個不懂事的男子,因為那時候,覺得他是自己的“孩子”。
如妻如母,相守不棄。林輕蟬一直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生怕驚醒了葉天然似的,此時的她踮著腳輕輕移到床邊,想要伸手將葉天然嘴裡的枕巾抽出來……可偏偏葉天然對於此類吮吸的感覺好像有要命的執著,枕巾一離口之後,急於尋找“替代品”的他猛然一把拉住了林輕蟬的手指,放進嘴唇間舔舐起來。
剎那間的酥麻感覺由指尖傳來,林輕蟬指尖一顫,面頰微透粉紅地偏過頭去移開目光。似乎在體會著那絲潤如水的觸感,她略頓了一頓,終究有些心慌意亂地抽出手去,盯著望向牆壁上山水的壁畫。說是盯著,其實林輕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
胸腔內,心跳的撞擊聲在靜謐的月色越發明顯起來。
帶著孩子氣的神情,葉天然皺著眉頭翻了個身,重新恢復他大字型的睡姿——許久沒有打理過的散亂髮絲之中,隱隱可見他臉上銳器劃過的痕跡,凝結成了淺淺的疤痕。
林輕蟬重新轉過頭去,凝視著這個男子的面容,自然而然地伸手梳理了一下他的頭髮,便如在履行一個妻子應做的事情一般。輕輕撫摸著那傷痕的時候,她心裡幽幽一嘆:這兩天時間,想必他真的是太過疲倦了,所以才會一回來就呼呼大睡的——這樣的他,雖然暫時有些冷落了自己,自己又何須太過介意呢?
葉天然在沉眠之中抬手,握住了林輕蟬柔弱的指尖,將它貼在自己的面頰上。這一次林輕蟬沒有閃避,只是抬起了另一隻手,繼續打理著男子混雜塵囂的髮絲。
窗外,月華流連於這個城市無光的深夜裡,映照著屋內兩個人並非十分相襯的面容,卻有一種近乎完美的和諧感,在時光川流不息的記憶裡,刻下這樣一幅微藍色的畫卷。
那,猶如林輕蟬俯身在葉天然耳畔催眠般的溫柔低吟:
“妾身願為月下人,不羨鴛鴦不羨仙。”
林輕蟬感知世界之外,小區邊緣圍牆之上,身著殘破單衣的身影孤單聳立著……被高牆阻擋了的夜風沿牆面向上,穿越過牆上人衣衫的縫隙,彷彿耐不了那裡的冰寒似的,又向著天地四方迅速擴散而去……
葉天然,無聲地凝視著林家別墅的方向。他那散發著微光的瞳孔中,一點點晶瑩滿溢,卻又生生地被逼迫了回去。在男子放縱如斯的神祗之力中,林輕蟬的一舉一動、甚至其內心所想,都完全地被呈現在他的意識世界裡……
真的……不介意麼?
怎麼可能會完全的不介意!?只是,當人類真正在乎某個東西的時候,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那一樣的——正因為如此,才能那般溫柔的微笑;正因為如此,才能近乎愚昧地忽視對方的一切錯誤;也正因為如此……才讓自己如此寂寞地相信著人類。不是麼?
“這樣……就好了吧……”喃喃自語,高牆之上的葉天然閡目轉身——這樣,就可以了……將一個人類的自己完全地交付與她,以那最後的身為人類的心,去全心全意愛上這個美麗猶勝精靈的女子——已經,沒有什麼遺憾,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