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原本絲毫不受他控制的身體,在神經的作用下輕微一顫。大段大段的青黑色紋理蔓延到他全身,如同在凡世裡,被邪皇“血煞魂”同化異變的樣貌。
抬頭的一瞬,天空中的月在葉天然瞳中是刺眼奪目,龐大的幾乎佔滿了整個天穹。他平躺在微涼的沙灘,夜幕下飄散的雲,耳邊喧囂的記憶,細微如初夏的湖水,掠過心頭。
風捲動海水的輕響在腳邊劃過,葉天然突然從內心裡瞬間的極度靜謐中覺察到了什麼,半坐起身子,望向自己所在的沙灘他處——天空清晰異乎尋常的月色洗淨的銀白裡,某個身影站在海邊微凸的沙坡上,俯身望著自己的方向。遙遠的雲邊,似乎有客機閃爍的三色指示燈光掠過天際。
葉天然突然有種感覺,它比所有的幻象更加真實,它比所有的真實更加虛幻。
眼前的世界……似乎是人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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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個叫月凝香小丫頭死了……真可惜呢……你想復仇嗎?想要力量嗎?”沙灘上的那個人影揹負著月光,突然間開口發問,語氣竟似嘆息。那紛揚的銀白色長髮隨風盪開,連同衣衫在空氣中漂流不定,散亂的月華零落,葉天然的神志竟為了那個男子的聲音一顫……那個聲音是……那個聲音是……
“看你的表情,你想要力量吧?”沒有回頭就吐口“看見”,男子的聲音又道,“可很可惜呢……力量這種東西,你是不能擁有的。沒用的小子……”
“為什麼?”葉天然似乎問了一句,但是卻不是用聲音,而是意識直接傳達的問題。
“人類,是一種很容易遺忘的生物……”男子仰頭向月,淡淡道,“當你血液裡的那種衝動與炙熱隨著時間褪去後,你就會為曾做的事情後悔,同時也會覺得不值得,每次都是這樣……你的性格,早就決定了你做不到一些事了……”
葉天然皺了下眉,猶豫之後低聲道:“我只是想要一個故事……一個可以讓我安心死眠的故事……我知道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可我卻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什麼……”他突地慘笑,頓了下又道,“……似乎我實在虧欠別人太多,註定不能再逃避了……”
男子似乎熟悉葉天然的一切,頓了下道:“從小時候起,你就是這樣,怎麼說你都不聽,叫我如何是好……你這叫做無爭,還是懦弱?”
幽幽月光的籠罩下,葉天然半身的青黑色紋身卻模糊褪去,恢復成普通人類的面貌。他仰望著沙丘上背對著自己的男子,依稀的熟悉感越發清晰。腦海中的思緒卻是模糊起來:“我……不知道……可能,懦弱更多些吧……”
表情裡多了種可能被稱為“痛苦”的東西,葉天然再次在沙灘上坐下,低頭道:“一直都是這樣……死靈的世界裡,不是不應該有‘夢’這種東西的嗎?可為什麼,每一天,我都會夢見那些可怕的情景,夢見不斷的殺與被殺……那種不似夢境的真實感覺……一直以來的努力在夢裡都沒有用,我那個時候就會明確地感覺到,骨子裡自己還是改不了……”
“我呸,殺個把人有什麼好怕的?該殺的就要殺,看不慣的想殺就殺——既然我比那些人強大,由我來主宰他們的命運,天經地義,又何不對的?”身後突然又有人道,“凌某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自命仁義的人,既然已經做過了,在這虛偽的後悔又有何用?”
葉天然猛一回頭,身後的男子一身黑色,恰與沙丘上男子的銀色相對,卻是他很久沒有見到的凌浣血。那原本就頗為枯瘦的男子此時比二人初見時候更加萎縮,卻並非瘦弱。他立在沙灘上,沒有帶槍,卻彷彿本人就是一杆墨色的長槍,透著森森殺意。
雖不明白為什麼凌浣血出現在這裡,但他也去沒有思考。只是那殺意對於此時的葉天然沒有絲毫的作用,他望著凌浣血冷漠的面容,突然放縱般地吼道:“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親手……我親手……”
他突然埋頭,或許是不想說出來的,但是在這個世界裡,他的思緒全轉為了無法隱藏的低聲慘嘶:“我親手……殺了他們……我親手……殺了爸爸媽媽啊!”
虛空中的天地裡,瞬間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割去了整個世界的真實,分化為華麗隕落的千萬片……葉天然淚眼朦朧,仰頭的瞬間,朦朧間望見天空中月也分化為二,一銀一血。夜空漫布的寒意裡,似乎有某種負面情感,已漸漸浸透了他內心的世界。
“滾。”沙灘上,一頭銀髮的男子依舊沒有回頭,淡淡吐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