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一個都比卡里尼演奏技巧要高上不止一籌,演奏的是少女故鄉的樂曲。但不知為什麼,少女就是覺得他們的音樂中少了點什麼,少了某種卡里尼在荒原演奏裡曾經表現出來,感動過她的東西。
少女因此有幾分失落,當卡里尼坐到她身邊時,才感覺好了些。
“陽光小姐,你知道嗎?”卡里尼微笑著舉起酒杯,杯中香醇的美酒映著燭火的光芒,像鮮紅的血液,“我們首次冒險的成績,打破了阿穆爾行會的記錄呢!之前從未有初等水平的冒險者組合取得像我們一樣驕人的戰績。”
卡里尼點頭向少女致意,她卻遲疑的看著面前的紅酒。是要喝掉這杯酒嗎?她頭腦混亂的想道。
“天啊,小姐,你不是從來沒喝過酒吧?”卡里尼大驚小怪的叫道。
“我當然喝過!”少女賭氣的答,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香甜且帶著辣味的液體在她身體裡畫出一條滾燙的火焰痕跡,燒得她想要站起身,衝到街道上去,讓微風吹拂她發燒的臉頰。可是頭昏沉沉的,手腳比平時沉重了不知多少,抬也抬不起來。
卡里尼關切的看著她,“沒事吧?你喝得太急了!”
“當然沒事,我還要、再來一杯呢!”
少女不帶感情的聲音依然冰冷,可是她的心情卻暗暗的有點高興。
我感覺到了,那是溫暖,熟悉的、懷念已久的溫暖。那就是酒嗎?可是我還能感覺到溫暖嗎?或者,那只是酒精帶來的錯覺?
“真的沒事嗎?你可千萬不要勉強。”
“當然,請為我斟滿。”少女靜靜的看著對面的青年,他眼中充滿憂慮的神色,這使她想起自己的哥哥。那麼,這份關切應該是真實的,真實得她不配擁有。
少女在心中喃喃道:卡里尼,你是個不錯的傢伙。明天就要分手了,我要到遙遠的北方去追尋自己的未來,你會繼續你阿穆爾的幸福生活。看得出,你是個家境優裕的人,冒險只是偶一為之的樂趣。而我,以後仍將以這樣的方式生存下去──倘若有以後的話。
卡里尼給侍者打了某個暗號。接下來,少女喝的都是摻水的紅酒,她不會品酒,又已經醉了,根本分不清喝下的是酒還是水。她很願意沉溺於酒精的麻醉作用,讓她可以放縱自己,度過一個自怨自艾的夜晚。至少身邊還有個可靠的,像她哥哥一樣的男子在照顧她。而明天以後,她又將是孤身一個,踏上絕望的旅程。
當卡里尼扶著少女坐上馬車,往她住宿的旅店趕的時候,夜色已降臨,阿穆爾的街道一片寂靜。
少女的頭靠在卡里尼的肩膀上,隨著馬車的顛簸搖晃著。青色月光透過轎簾的縫隙射進來,在少女嬌嫩的臉頰上投下一條銀線。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感到她微微上翹的嘴唇裡藏著遙不可聞的傷感。那是卡里尼不能企及的東西,是他即使要挽救也挽救不了的東西。因為明天一早,少女就要離開他,離開這座也許是她最後回憶的城市,連一聲再見也不說。
“你在擔憂著什麼呢?我的陽光?你可知道,你把阿穆爾的微笑都埋葬了。你不告訴我,我要如何來幫助你呢?你不肯相信任何人,或是我表現得讓你不能相信。如果,我遇到你只是一個偶然,這樣的偶然,與命運的安排又有何不同。”
卡里尼低聲說著,少女聽到了,可是她沒法思考,不知她聽到的是什麼。她直覺的感到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話,她想要記下來,等能夠思考的時候咀嚼它,但是她對此並沒有自信。她不知道明天太陽昇起時,此刻的一切會否變成難以捕捉的迷夢。
而變成吸血鬼的她,是否還能體味到夢的存在呢?
卡里尼悲哀得想要哭泣,他難以自禁,輕輕吻上了少女的嘴唇。
一秒鐘之後,一把小匕首頂上了卡里尼的脖頸,在他面板上劃出淺淺的傷痕。血液緩緩的滲透出來,血的腥味在車廂裡瀰漫。少女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濁重,但聽不到她的心跳聲。
馬車仍在緩緩前行,車裡的兩個人靜止不動。阿穆爾街頭的夜風偶然掀起轎簾,月光照在少女臉上。她的神色是那樣迷惘,那樣沒有自信,彷彿下一秒,她就會在眼前消失不見。
少女把匕首插進卡里尼座椅的靠背,推開車門,無聲無息的跳了下去。卡里尼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探出頭,但少女卻像溶解在夜色中似的,再也看不到了。
少女回到自己的房間。倉鼠趴在凌亂的床鋪上睡著,發出微弱的鼾聲。少女把倉鼠移到一邊,和衣睡下。但是,寒冷鋪天席地的奔湧而來,將少女吞噬無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