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祝晨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眼睛裡一片死灰,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陳宗縵慌忙的看向周圍的護士和醫生,發現她們的眼神裡同樣有驚訝,並且在接收到陳宗縵詢問的眼神時,不約而同的,輕輕地,點了點頭。
“舅舅!”陳宗縵突然激動地湊到祝晨面前,指著自己的臉,聲音有些顫抖,“舅舅,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縵縵啊!”
祝晨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陳宗縵有些著急,她伸出手捧著祝晨的臉,音量也瞬間升高了不少:“舅舅,你快醒過來!你快看啊!我是縵縵!”
“你別激動。”護士長飛快的按住陳宗縵的手臂,對她說,“不要刺激到他。”
陳宗縵看向自己手底下的那張臉,依然什麼反應都沒有,甚至連眼珠都沒有轉向她。她無措的點了點頭,鬆開手,緩緩的坐回椅子上。
祝晨此刻的眼神裡沒有絲毫光彩,就像是被灰色籠罩,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生氣。
陳宗縵順著他的手臂看下去,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她輕輕的伸出雙手,握住那隻佈滿傷疤的粗糙的大掌。
陳宗縵還記得,這隻手,曾經把小小的她抱在懷裡,放在肩頭,給她好吃的糖果,然後囑咐她不要告訴爸爸媽媽。
也是這隻手,當時在媽媽的靈堂上,衝動握成拳砸向地板,砸的關節處鮮血淋漓。陳宗縵細細的摩挲著,彷彿還能感受到當年的傷疤。
也是這隻手,在她剛剛哭的不能自已的時候,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想到這裡,陳宗縵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這次沒有情緒巨大的波動,只是心裡緩緩流動著的悲傷,化成眼淚,細細的劃過臉頰。
然後陳宗縵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那隻手掌突然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抬起來,一點一點的,輕柔的,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
陳宗縵愣愣的說道:“舅舅,你終於願意認我了嗎?”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寂靜。
“那好。”陳宗縵擦擦眼淚,從口袋裡套出一張照片,舉到他眼前,“你不認我不要緊,你看照片上的人是誰?她你總認識了吧!”
她把照片就這麼舉著,然後觀察著祝晨的變化。
照片是她媽媽年輕時候拍的,上面是她們一家三口。自從媽媽死後,照片就一直被陳宗縵放在錢包裡,直到陳宗縵進了精神病院,所有從前的東西都與她再無瓜葛,這張照片才離開了她一段時間。
而這張,是在進門之前,張小紅塞給她的。
雖然剛剛掏出照片的時候,她的心也因為震驚而猛烈的跳動著,但此情此景,她只有壓抑住自己心中滿腹的疑問,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陳宗縵看到,祝晨的視線似乎被吸引到了照片上,然後,他原本死灰一樣的眼睛裡,似乎出現了幾分光亮。
陳宗縵拼命壓抑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控制著自己用盡量平緩的聲音,循循善誘:“這是我的媽媽,你的姐姐,祝清,你記得嗎?”
“祝……清。”祝晨的喉嚨裡發出了低啞的幾個音節。
有效果!
她興奮的抬起頭看著站在一邊的醫生和護士,發現他們的臉上也有喜色。
看來提母親是有效果的!
於是陳宗縵低下頭看著舅舅,繼續說道:“這張照片是你拍的,你還記得嗎?”陳宗縵指著照片上的人,一字一頓的說道,“這是你姐姐祝清,這是我,這是我爸爸,陳慶民。”
“姐……姐…?”祝晨吃力的重複著。
看來舅舅只對關於自己姐姐的事情才會有強烈的反應!
陳宗縵看了一眼護士長,後者衝她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於是她繼續回想著當年的一些事情,想要喚起舅舅的對往事的一些記憶:“舅舅,你還記得嗎?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媽媽得了重病,醫生說,那時候她只剩了三個月。”陳宗縵的鼻子有些微微發酸,但嘴裡還在繼續講著,“她喜歡雪,但醫生不同意她出門,你就去求醫生,說如果不讓你姐姐出門,你就天天堵在醫生辦公室門口靜坐。”
那時候的祝晨才二十歲,已經是大學生,性子卻還像個小孩子。
“後來醫生拗不過你,就同意說,只允許出去二十分鐘。”陳宗縵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舅舅的表情,“媽媽不能碰雪,於是我們三個就在雪地裡打雪仗,她在旁邊給我們加油。我和爸爸都欺負你,往你脖子裡塞雪球,最後你玩兒的滿地打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