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世晟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上前道:“母親這會兒有些難過,我送六叔出去吧。”
羅熙年看著自己的侄兒,因為這幾年躥得快,走在一起比自己矮不了多少,就是年少身板還有些單薄,拍了拍他的肩,“有你這麼一個又聽話又懂事的兒子,你爹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了。”
羅世晟靦腆一笑,“侄兒愚笨,當不起六叔的誇讚。”
“你回去吧。”羅熙年只覺得最近煩心事特別多,又還惦記著玉儀,和他說了幾句鼓勵關心的話,便徑直出了院門。
羅世晟回到母親的房中,見她還在落淚,上前遞了一塊絹子,說道:“齊哥兒就算真是父親的血脈,也不過是一個庶子而已。”
五夫人冷冷道:“縱使我只生了你一個,並且今後沒有機會再生,也一樣不需要什麼庶子!”
“母親無須為這件事生氣。”羅世晟蹲下了身,輕輕依靠著五夫人,很是孝順體貼的好孩子模樣,臉上卻沒有半分稚嫩之色,說道:“六叔不是應承了,要把齊哥兒養在自己的名下,左右他的身份是不能公開的,與咱們有什麼關係?”
五夫人意氣稍平,但是心裡仍然像是紮了一根刺。
羅世晟接著道:“六叔雖然拿齊哥兒當親侄子,焉知六嬸會怎麼想?如果六嬸知道齊哥兒的身世,或許還好些,若以為是六叔的庶子……,指不定怎麼為難他呢。”
不得不說,羅世晟的勸慰很有技巧性,一層一層消散了五夫人的不痛快,自個兒仔細一想,的確沒必要太放在心上。
羅世晟打量著母親的神色,知道勸慰起了作用,於是說了自己最終想要說的話,徐徐道:“母親,何苦為了一點小事得罪六叔?不值得。”
五夫人慢慢的從悲傷中走出來,心念豁然一動——
眼下自己孤兒寡母的,兒子又還沒有成家立業,的確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依靠,六房乃是最佳的人選。
五夫人沉默良久之後,頷首道:“你說得對,是母親一時著急糊塗了。”
羅熙年回到房中,只見玉儀正合眼睡得十分香甜。
那個樣子,好似一隻慵懶貪睡的小貓。
羅熙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觸手滑膩的肌膚,在指尖下輕輕滑過,——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極輕的動作,卻把玉儀驚醒了。
她睜開眼的一剎那,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冰冰的戒備保護。
羅熙年心口微微一縮,那種眼光像是一根針,瞬間刺進了自己的心房,雖然極其細微卻叫人不由一顫。
腦海中火光一閃,終於明白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是什麼。
當初玉儀剛嫁進羅家做媳婦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對任何人都帶著一絲警惕戒備,有一層保護自己的冰冷外殼,很難讓人接近——
怎麼又回到從前去了?
但似乎又有一點不一樣,從前的小辣椒是不讓人接近,現在好似放任不管,彷彿任何人和事都不在乎了。
羅熙年在對女人上面,難得有這般心細如髮的時候,卻是越想越悶得慌,——即便他是個不拘小節的男人,心裡大抵也明白,這種事情沒有任何人強求得來。
玉儀倚在軟枕上,一頭青絲凌亂散開,襯著枕下半遮半掩的紫菀花繡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嫵媚姿態。嘴角含了一縷笑意,偏頭打量著他問道:“難道我今兒特別好看不成?都看得不轉眼了。”
羅熙年悶聲道:“是挺好看的。”
玉儀笑了笑,下床走到妝臺鏡子前挽了頭髮,依舊將那根珍珠簪別上,套了一件常穿的藕荷色素面褙子。回頭看去,羅熙年還坐在床邊發呆,不由好笑,“六爺今兒這是怎麼了?”走過去問道:“是不是五嫂說了什麼?”
“不是。”羅熙年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小辣椒……”
“夫人。”彩鵑在外頭喊人,打斷了他底下的話,隔著簾子道:“孔家來人了。”
玉儀聞聲走了出去,看見一個穿秋香色比甲的中年婦人。這位自己的認得,是唐氏身邊最得力的心腹之人,同出一姓的唐媽媽,因而笑道:“難為媽媽親自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唐媽媽如何敢在這位姑奶奶面前拿大?趕緊陪笑,回道:“太太讓我過來跟六姑奶奶說一聲,昨兒家裡不得空沒有親自來,還望姑奶奶莫要見怪。”
玉儀見她滿面喜氣盈盈的,只怕並非專門過來表示歉意這麼簡單,多半還有什麼好事,於是問道:“是什麼事,要不要緊?”
唐媽媽笑道:“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