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先回去了。”玉儀沒打算較勁,自己在羅晉年這兒可佔不到便宜,——為了給他安個倚強凌弱的罪名,自己的額頭到現在還疼著呢。
屋子裡只剩下魯國公和羅晉年父子倆,一陣凝重的沉默。
良久,魯國公開口道:“為了小六知道了你的把柄,你就下了狠手?!”花白的鬍鬚一顫一顫的,“老五死了還不夠?你還要把小六也葬送了?!你這個逆子,他們可都是你的親弟弟啊!”
儘管在羅晉年的心裡,這兩個都算不上親弟弟,但是當著父親如何能說?讓他惱怒異常的是,自己掉進了一個泥潭似的陷阱,不論跳不跳的出,都要沾上一腿的汙泥!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那個吊兒郎當的異母兄弟心機有多深,——留下瑤芳,那可得在五年前就做決定了。
當年瑤芳就應該被處死的,小六卻把人留下了,然後再故意誘使自家媳婦上當,接了瑤芳回府,讓四房踏入了泥潭的第一步。
當時自己對媳婦發了一通脾氣,接瑤芳和齊哥兒回來,能讓六房沒臉,能讓六房夫妻不和睦,但是同樣能讓父親想起老五的死。
這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是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事情過去那麼些年了,父親要發作早該發作了,又豈會等到現在才來處置?
現在想來,都怪自己小看了作為對手的兄弟。
那天他和瑤芳說了什麼,現今只有他知道,故意弄出被瑤芳說動,然後臨時起意出門的跡象,再讓瑤芳過來送東西,無疑等於是來報信的。
反正現在瑤芳人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羅晉年心裡一聲冷笑,——不知道那瑤芳到了地下,會不會想明白,其實自個兒五年前就該沒命的,多活了這麼幾載倒賺到了。
“不說話。”魯國公的聲音冷得像塊冰,厲聲道:“你這算是預設了?!”
“爹。”羅晉年知道父親心裡的天平早已傾斜,兄弟又傷成了那樣,自己又根本沒法解釋的清,所以懶得再解釋,“兒子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沒有就是沒有。”——
這種事情,不論是真是假都不會有人自願承認的。
魯國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道:“滾!”看著退到門邊的兒子,冷冷道:“在你心裡,羅家沒有任何一個是你的兄弟,不念半分手足之情,亦沒有因為年邁的父親而退讓半步!”
這些都是實話,羅晉年完全沒有辦法否認。
魯國公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只覺格外的陌生,更有一種無力控制的感覺,令自己對其他子孫懸心,對羅府的將來懸心。
“你這樣冷面冷心冷情之人,不配做羅家之主!”
當父親的這句話吐出時,羅晉年聽見心裡“轟”的一聲巨響,那些壓抑了幾十年的不滿和怨恨,一起決堤噴薄而出!
不配?父親說自己不配!
意思是,不打算立自己為世子了?!——
忍了幾十年,居然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羅晉年的指甲快要把掌心扎破,額頭青筋直跳,終究還是顧忌著父子綱常倫理,沒有上去對著父親大吼大叫。
即便發洩了,又有什麼用處呢?
現在不需要在父親面前理論是非曲直,因為已經放棄了。
自己需要做的,是趕緊回去找到幕僚清客們,想個妥當的對策,在父親給弟弟上表冊封世子之前,把爵位拽在自己的手裡!
羅晉年甚至都沒有回頭多看一眼,便決然的轉身走了。
魯國公的心再次涼了涼,父子情分幾乎被抹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根極細的弦,只要再有外力,輕輕一碰就斷……
“啊……”羅熙年張大了嘴,把大半個荷包蛋帶著湯一塊兒吞了下去。
玉儀急得想拿勺子敲他,埋怨道:“你就不能一口少吃一點?等會噎著就好了!”緊著補了一勺子湯水,才把剩下的小半個餵了。
“不生氣了?”
“好好吃東西!”玉儀這會兒學精了,先用勺子切了半邊再喂,某人便心滿意足的一口一口的吃,最後連湯水都喝了個乾淨——
御醫說了,六爺現在是虛不受補,只能慢慢溫養,所以人參、鹿茸什麼的,都被打入了冷宮,荷包蛋姑娘成了新寵。
“額頭還疼不疼?”
“一點皮而已。”玉儀看著面前支離破碎的某人,又恨又氣又怨,還有一絲忍不住的心疼,最後嘆道:“你好好養傷,別的就不要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