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源會意,去了裡間拿了筆墨出來,滴了幾滴茶水進去給他磨墨。
沈萬道了聲謝,想了想才提起筆,話不多,黃清源在一邊看著卻覺心酸。
江湖這碗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看似快意恩仇,卻是最沒保障。
吹了吹墨跡,沈萬拿在手裡走向華如初,“夏公子既然敢管下這麼一擋子事,又和華盟主相熟,沈某有個不情之請。”
華如初心下了然,“只要不違江湖道義,我便答應你。”
“哈哈,我沈某自然不會提出讓恩人為難之事,一念之差走到現在這一步,最該怨的是自己,至於報仇之事,就是我不提想必夏公子這這位戴公子也不會輕饒了他們,我就不多此一舉了,我所求之事為二,其一,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請夏公子將這封信送到我婆娘手上,我家還有個半大小子,若能顧得上,請公子幫著照料一二,若是兼顧不上,也無妨。
其二,我答應了陳濟山,要是他有個萬一,便幫忙照料他的家人,若是我這次沒能活下來,這個承諾便完成不了,也請夏公子周全。”
都不是多為難的事,就是他不說,她也會去信告訴爹爹這裡的事,爹爹必不會不管這事,江湖中人重義,她從出生就是處在那樣的環境裡,有些東西已經融進骨子裡了,就算不能時時照看,讓他們衣食無憂卻能做到。
華如初點頭,“這事我自然答應,再說你也不用太悲觀,陳濟山不見得就出了事,你也不見得就回不來,小心些就是。”
若是以往,他有這個把握,可現在身上幾處受傷,功力大受影響,十有八九會要丟了這條命,可就算是丟了命,他也一定要把那些人的險惡用心告訴還被矇在鼓裡的人。
把已經幹了的信摺好雙手遞給華如初,沈萬鄭重的道:“若我沈萬僥倖不死,以後這條命就是夏公子的,任憑差遣。”
輕飄飄一張紙,華如初覺得有萬斤重,她可以揮手間殺人,可以枉顧性命,因為她知道這就是江湖人,這就是規則,他們不愛用說的,喜歡用實力說話。
她是女人,就是裝成男人看起來也不像個強者,不想被人看輕,心狠手辣是必須的,她早就把上輩子受的那些文明教育給丟掉了。
她寧願去撕殺一場,也不想被人託以後事,不想去面對一家老小的淚眼。
勉強扯了扯嘴角,華如初把信收進懷裡,道,“行,我等著你回來給我跑腿辦差。”
沈萬彷彿放下了最後的心事,臉上一派輕鬆,團團抱拳一禮後便往門外走去。
“等等。”
沈萬回頭,“夏公子還有事?”
“你給了我信,卻沒給我一個地址,還有陳濟山的,你都用紙寫上給我,免得我忘了。”
沈萬一拍腦袋,他怎麼就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了。
匆匆又回到桌邊寫上兩行地址,吹乾墨跡遞給華如初,“上面那個是我家的,下面是陳濟山家的。”
“我記下了。”
再一次,沈萬隻是拱了拱手,什麼都沒說便大踏步離開,不高的身量,不寬的肩膀,這一刻看起來只覺異常高大。
聞昱丹深深覺得,再多人向他表的忠心,遠不如這個什麼都沒說,卻明知道前面危險卻依舊慷慨前行的男人讓他相信。
做的,比說的永遠都更有說服力。
屋子裡十幾個人卻安靜得只剩呼吸聲,這個時候,沒人有開口的欲。望。
華如初同樣沒什麼勁,把信拿出來,再把寫著地址的那張紙折到一起。
等這事了了,就把這個給爹送去。
他做這事比她要合適多了。
再說現在祁佑在一邊,他肯定會看著她,不會許她亂跑。
黃清源輕咳一聲,打破了屋內的沉默,“夏公子好像從來不覺得會把命丟在這裡,在下很好奇,你怎麼會有這個自信。”
華如初瞄他一眼,“當然是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死在這裡,這可不是拔河,人多就一定會贏。”
“那夏公子又何必再等?”
“能不拼命的時候我為何要拼命?刀劍無眼,要是可以,我更想站在一邊壓陣,免得身上平白多幾個窟窿,痛可沒人能代替,全得自己受著,若有其他選擇,我何必去吃這個苦頭。”
華如初的鎮定影響了所有人,在知道追兵已至,甚至為了找到他們有可能屠鎮時,在一剎那的心慌過後便都冷靜下來。
現在又聽到她這麼自信的口吻,繃著的那根弦就更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