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一眼,轉身消失在門外。隨後又聽到馬蹄聲得得作響,去的遠了。是,她怎麼肯不騎一匹好馬來,又怎麼肯讓他看見。她一向愛嘲笑那些露富的人是暴發戶。她來去都這樣急……他突然覺得還真有點事想託付給她的。應該讓她帶點東西給芭蕉。雖然她肯定又會陰陽怪氣的嘲諷幾句,可是除她之外還有誰能替自己去看看芭蕉呢。
殺掉龍異之後,是封俊傑把救出來的芭蕉送回家的。自己當時已經離開了,沒再見她。他覺著對不住芭蕉,若是自己能早點趕到,能早點和封俊傑會合,巴鐵匠也就不會心急如焚地自己去山莊找女兒,也就不會死。芭蕉如今是孤零零一個人了,這是他的錯。還是他和封俊傑兩個人的錯?
虎威山莊派人來送帖子讓封俊傑赴約,是芭蕉被擄走的三天前。封俊傑原本是要去的,因為有關虎威山莊為非作歹的訊息不斷地傳來,他實在按捺不住要去揭穿他們。自己當時說了一句:“揭穿了又怎樣?他們不會聽你的。”封俊傑待要說什麼,轉念又不做聲,磨了一陣才說:“聽說龍異之也會去。他是大俠,該為武林主持一個公道。”又望著他,表情很為難,“我知道不該提起這個人。”他本來不擅解釋,有些著急,看封俊傑這樣關切自己,心又軟了:“我倒沒什麼,反正確實輸給過他。可是……你為什麼要去?虎威山莊的事也好,武林的公道也好,跟你有什麼關係?”這下子封俊傑的眉頭明顯皺起來了。兩個人僵持了一陣子,封俊傑才一字一頓地說:“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他聽了再不言語。
他們這樣僵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起因是……他其實說不清起因是什麼。有一句話是封俊傑從來沒說出口的,他想甚至是封大哥都沒有在心裡說出來過的,那就是“我認識錯了你……”
可其實封俊傑沒想錯。可以這樣說。如果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的話,那就是出在一開始。他們認識的那一刻。那一刻他在臺階上捶了一拳跪倒在地,而封俊傑此刻還只看到他的背影。
“如果我沒有在那一刻牽馬進來,你會不會出手?”封俊傑從來沒有這樣問過他……否則就不是封大哥了。可是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很多次了,對著水缸裡自己的影子,或者原來掛著封俊傑雙刀的釘子。
他不是怕事,更不是怕死,只是……好像有一道無形的門檻橫亙在他與那些冷笑著的臉之間。橫亙在他與芭蕉之間,他與過去之間,他與世界之間。他想要翻過去卻只是掙扎,他握緊了拳頭也只能捶在它上面。
你能的。我知道你能的。內心深處的聲音封大哥樣的誠懇。
可是他再也不知道了。他回憶那一刻的次數越多,就越是不能肯定當時自己在想什麼了,就像被展開過太多次的手卷上的圖形很快便已磨損。有時候他相當之肯定自己幾乎已經下了決心,捶那一拳也只是恨終究還是不得不出手的自己。有時候……就不那麼肯定了。
如果有人拿這個問題問他,比如說芭蕉……她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恨透了他吧……他也只能說:“我不知道。”
他以為那道門檻已經朽壞了的,結果它依舊存在,橫亙在他與封俊傑之間,還有抽根發芽長成大樹之勢。他越是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就越是不能開口。你一見便甘願將性命交託的人,會是那種人嗎?可這話又如何教他出口?深自了解一個人然後對他好,是知己相得。到深相誤解的地步卻還如當初把他高看了的時候一般待他,這又是什麼了?
那次的僵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嚴重。兩個人足足慪氣了一天。封俊傑不願和他同去打漁,他轉身自己去張四哥那兒借了一條船,自己去了。回來之後兩個人各自忙著手頭的事,他幾次想要和封俊傑搭話,都被對方的臉色給擋回去了。
然後過了一陣,封俊傑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一樣抬起頭來說:“雷兄弟,我不去了就是。”封大哥說這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這樣說之後便不會食言,可他一次比一次說得更費力氣。
他望著封俊傑,點點頭,卻沒笑意。封俊傑的無力感彷彿也傳染給了自己。
那一刻他便下定了決心,不管他們的將來如何,他都不會有任何怨懟。他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聯絡就像一根繃得太緊的線一樣,隨時都有可能斷絕。可就算是中途斷絕,這也已經是盡此一生所不能報答的深恩。
結果,那次封俊傑食言了……有人告訴他芭蕉已被虎威山莊擄走。訊息來得這樣快,顯然別有用心。封俊傑馬上趕去救芭蕉,卻只給自己留下了一張寫得相當急迫的字條。
等到那一戰結束,兩個人在遍地屍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