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玻璃拉門,走廊從門外延伸出去,其中第二條走廊的盡頭立著一扇緊閉的門,門上一個金色的把手。門上寫著——抑或是刻著——兩個字:
男孩
門把下面有一個鍍銀圓盤,圓盤中央是一個鑰匙孔。
我找到了!傑克非常興奮。我終於找到了!就是它!就是這扇門!
這時低沉的呻吟聲從他身後傳來,彷彿整幢房屋就要坍塌。傑克轉身,舞廳另一邊的牆壁開始向外膨脹,牆角的舊椅子都被向前推。隨著破牆紙上下起伏,牆紙上的精靈變得立體,彷彿開始跳舞。有些地方牆紙只是像被猛地放下的百葉窗似的向上翻卷。同時,石灰牆像孕婦的肚子一樣凸起。傑克能夠聽見乾澀的噼啪聲從凸起部位的後面傳來,就像釘板條紛紛折斷,然後重新組成新的但是仍然隱蔽的形狀。聲音越來越響,此刻聽起來已經不再是呻吟而更像咆哮。
彷彿被催眠了一樣,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無法把視線移開。
石灰牆並沒有開裂,也沒有一塊塊掉落;它看上去好像變成了塑膠,繼續膨脹,牆面凸起一個個不規則的白色囊塊,上面還拖拖拉拉掛著碎落的牆紙。山峰、曲線、山谷在牆壁上逐一成行,傑克忽然意識到眼前正是一張巨大的塑膠臉,正奮力衝破牆壁的阻礙,彷彿一個伸著脖子的人迎面撞上一條溼床單。
又一塊釘板條噼哩啪啦地碎裂,從起伏的石灰牆上凸出來,變成一隻凸起的眼球。眼球下面,牆壁扭曲成一張正在咆哮的嘴,參差不齊的利齒從裡面戳出,傑克甚至可以看見牆紙碎片還拖掛在嘴唇和牙齦上。
一隻石灰手臂破牆而出,腐爛的電線圈掛在上面就像叮噹的手鐲。石灰手抓住沙發,用力向旁邊摔去,白色的指印留在沙發灰黑的表面。然後石灰手指開始彎曲,更多的釘板條爆裂出來,變成利爪。現在,整面牆都已經變成怪物的臉,木頭獨眼死死盯著傑克。額頭中央的牆紙上一隻精靈還在跳躍,看上去彷彿古怪的紋身。那東西開始向前滑動,每向前一步都爆出巨大的崩裂聲。走廊隨後裂開變成弓起的肩膀,一隻手抓過地板,大燭臺上面的玻璃珠四射開去。
傑克猛地從恍惚中醒來,轉身穿過法式玻璃拉門,向第二條走廊猛衝過去。書包在背後顛簸,心跳得就像胸口裡放著一臺失控的機器,他的右手急忙掏向口袋找鑰匙。在他身後,從鬼屋牆壁中爬出的怪物開始衝著他怒吼。雖然沒有言語,但傑克明白它在吼什麼:它在讓他停下,告訴他跑也沒用,告訴他已經無路可逃。整座房子現在已經復活,木板、大梁斷裂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看門人瘋狂的嗡鳴讓他無處逃遁。
傑克抓住鑰匙,但就在拿出來的當口,鑰匙的槽口勾住口袋。他汗溼的手指一滑,鑰匙掉在地板上,彈了一下,然後滾落到兩塊翹起地板的縫隙裡,沒了蹤影。
30
“他有麻煩了!”蘇珊娜聽見埃蒂大叫,但是叫聲彷彿離她很遠。她自己已經麻煩纏身……但是她估計她還能撐得住。
我要融化這根冰棒,蜜糖。她牢牢控制住魔鬼。我要融化它,等它消失,看你怎麼辦!
確切地說,她並沒有融化它,但已經使它改變。她體內的東西無疑不會帶給她快感,但是至少可怕的痛苦已經平息,也不再寒冷。它被扣住無法脫身。確切地說,她並不是用她的身體控制它。羅蘭說過性是它的弱點,也是武器,同往常一樣,他又沒說錯。它抓住她,但是她也抓住了它,現在的情況就像兩個人的手指同時插在九連環裡,越用力拉只會被纏得越緊。
她一門心思為了寶貴的生命奮力堅持;必須這樣,因為所有其它的意識都已經消失。她必須讓這個哭泣、害怕、邪惡的東西被它自己的慾望拴住。那東西在她體內扭動、顫動、猛推,尖叫著求她放它出去,但同時又貪婪地享受她的肉體。她絕對不會放開它。
如果我最終讓它離開又會發生什麼?她絕望地想。它又會怎樣兇狠地報復我?
她不知道答案。
31
大雨嘩嘩傾注而下,巨石柱圍成的石圈幾乎快變成一潭泥淖。“找個東西遮在門上面!”埃蒂大叫。“別讓大雨把門沖走!”
羅蘭迅速瞥了蘇珊娜一眼,她仍舊在奮力與魔鬼搏鬥。她的眼睛半閉,嘴巴痛苦地咧開。他看不見也聽不見魔鬼,但他能察覺出魔鬼正憤怒、恐懼地反抗。
埃蒂轉過身,淌滿雨水的臉向羅蘭轉去。“你聽見了嗎?”他大叫。“找個東西遮在門上面,馬上!”
羅蘭迅速從包里拉出一張獸皮,兩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