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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深厚。蘇珊娜已經幫他洗了臉,但臉頰上的胡楂似乎還是顯得髒。雙眼下掛著腫腫的青紫色眼袋,好像佩銳綈思那個混蛋在開槍之前還揍了他兩拳。雙眼閉攏著,但眼珠似乎不停歇地轉動,在眼皮覆蓋下清晰可見,似乎埃蒂不過是在做一場夢。

而且他還在說話。一陣又一陣喃喃低語。有一些話傑克可以聽得出來,但另一些他就完全聽不明白了。有些話是略有些意義,但大部分都是胡言亂語,他的朋友本尼會說那都是徹頭徹尾的廢話。蘇珊娜一次又一次地用浸溼的毛巾擦拭埃蒂的眉眼和乾裂的嘴唇,水盆就放在床邊桌上。有一次,羅蘭站起來,拿起水盆到浴室裡把水倒掉,換成清水再端回來給她。她低聲謝了他,聽上去顯得很高興。過了一會兒,傑克也去換水,她也這樣感謝了他。彷彿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就在身邊似的。

我們是為她而去的,羅蘭這樣對傑克說過,因為以後她會想起誰在她身邊,並因此感激。

可是她會嗎?傑克現在卻這樣想,坐在三葉草酒館的門外。她會感激嗎?都是因為羅蘭,埃蒂·迪恩才會二十五六歲就垂死地躺在床上,不是嗎?但從另一方面講,要不是因為羅蘭,她也就不可能結識埃蒂。這一切太複雜了。如同每個人都把紐約想成不同的世界,這讓傑克頭痛。

躺在墓床上,埃蒂曾問他哥哥亨利,為什麼你從來不記得搶籃板球。

他還問傑克·安多里尼,誰用難看的棍子打了他。

他喊道:“小心,羅蘭!那是大鼻子喬治,他回來了!”

又喊:“蘇希,要是你可以跟他講講多蘿西和錫皮木頭人的故事,剩下所有的都由我來講。”

接著,又讓傑克心寒,“我不用手射擊;用手射擊的人已經忘了他父親的臉。”

聽到最後這句,羅蘭在暗色裡(夜色已經降臨)抓住傑克的手,用力攥著。“是啊,埃蒂,你說得沒錯。你會睜開眼睛看看我的模樣嗎,親愛的?”

可是埃蒂並沒有睜開眼睛。相反,頭上綁著無濟於事的繃帶的年輕人含糊地咕噥道,“一切都被忘記了,在死人的石頭大廳裡。這一間間房都是廢墟,只有蜘蛛織網,強大的電路板一個接一個歸於沉寂。(奇*書*網。整*理*提*供)”這令傑克涼透了的心更低沉了幾分。

隨後,只是些沒有意思的呢喃,卻毫不停歇。傑克又換來了一盆清水,就當他回來的時候,羅蘭看到他蒼白的臉色,便對他說,他可以離開。

“可是——”

“走吧走吧,小甜心,”蘇珊娜說,“就是要小心點。也許還有些傢伙留在外面,等著報仇呢。”

“可是我怎麼能——”

“到時候了我會叫你的。”羅蘭說,用殘缺了手指的右手點點他的太陽穴。“你會聽到我的。”

傑克走之前想要親吻一下埃蒂,但他害怕。不是害怕他可能觸碰到冰涼如死亡的埃蒂——他知道情況會比那稍好——而是害怕哪怕輕輕落下的雙唇都可能將埃蒂往不歸路上再推一步。

那樣的話,蘇珊娜會責怪他的。

6

丁克坐在外面的走廊裡,問他裡面情況如何。

“很糟糕。”傑克說,“你還有香菸嗎?”

丁克眉毛一挑,還是把煙遞給了他。男孩在大拇指蓋上敲了敲菸頭,他以前總見槍俠抽著手卷菸捲時這樣做,接著才湊近火,深深吸了一口。煙的味道還是很嗆,但不像第一次時那樣嗆得出眼淚。他只是頭暈了一下,但沒有咳嗽。很快我就會成個老手的,他心想著,要是現在回到紐約,說不定我可以去有線電視網上班,就在我爸爸的部門裡。我已經能做好殺手節目了。

他舉起煙放在眼前,一股青煙從菸嘴裡冒出來,而不是從菸頭。“駱駝”的字樣就印在過濾嘴的下方。“我對自己說,永不抽菸,”傑克對丁克說,“一輩子都不抽。可現在我手上就有一支。”他笑了。一聲苦笑,一聲成年人的笑,可從自己嘴裡發出的這種聲音令他不寒而慄。

“我來這裡之前為一個傢伙工作過,”丁克說,“夏普頓先生,這是他的姓。他曾經對我說,每當上帝聽到‘永不’這種話時,就要笑上一笑。”

傑克沒有作答。他在想埃蒂是如何談到廢墟之屋的。傑克曾跟隨米阿去過這樣的一間屋子,很久以前在夢裡。現在米阿死了。卡拉漢死了。而埃蒂馬上也要死了。他想到所有的死屍蓋著毯子躺在那裡,遠處傳來壓抑的雷聲,就像骨頭在摩擦。他想到開槍打中埃蒂的那個人,當羅蘭的子彈真正結果他的時候他猛地向左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