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羅蘭的老牌頭號敵人便再也不存在了。
6
這個男人曾是半人半神(這種講法愚蠢得就像是“世上獨一無二”),於是,這一餐簡直像是傳說中才有的盛宴。莫俊德在饕餮後的第一個衝動——雖然很強烈,但也不至於忍不住——便是嘔吐。他控制了自己的腸胃,同時也剋制了餐後的第二個衝動——變回嬰孩狀態,再好好睡一覺,這感覺似乎比嘔吐欲更強烈。
要是他打算找到沃特剛才提到過的門,最好的時機莫過於現在,此時他是蜘蛛的身形,想要快速行動就非常方便。於是,莫俊德拋下乾屍,沒有多看上一眼,便敏捷地鑽入地板上的暗門,幾條腿靈巧地支著階梯往下行,很快就到達地下的走廊。這條地道里有濃重的鹼味,似乎是在沙漠基礎巖裡開鑿出來的。
沃特所知的所有資訊——至少經歷了一千五百年的積澱——統統在他的腦海裡翻騰咆哮。
逆向跟蹤黑衣人的來路,莫俊德終於走到了一個電梯口。剛毛覆蓋的爪子摁動了“向上”的按鈕,但什麼反應都沒有,從遙遠的上端傳來有氣無力的嗡嗡聲,除此之外,便只有類似皮鞋燒焦的味道從控制面板後面散發出來,莫俊德探身爬進去,用一條靈巧的蜘蛛腿拉著用以懸掛電梯艙的鋼索,擠著身子爬起來。他不得不縮手縮腳地爬——對此他一點兒不驚訝,因為他現在又長大了一點。
他順著鋼索往上爬
(蜘蛛蜘蛛爬在水管裡)
爬到直覺出現,告訴他:沃特是從一扇門裡走入電梯的,他便進門去,走上了最後一程。二十分鐘後(始終沉醉在那些完美的鮮血餘味中,似乎有幾加侖那麼多),他到了一個地方,從那裡開始,就不再是沿著沃特的痕跡了。說起來,他還只是一個孩子,那裡眾多人的複雜氣味和感覺可能會令他彷徨,但莫俊德走對了路,現在不該再盯著魔術師的蹤跡了,而該跟蹤羅蘭和他的卡-泰特。沃特想必是跟在他們後面走了一小段,接著才掉轉方向去找莫俊德。只為了找尋他宿命裡的終結。
二十分鐘後,我們的小朋友走到了一扇門前,門上沒有標記任何字樣,只有一個符號,但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附圖:P160
剩下的問題只有一個:現在就推開門呢、還是等一會兒?孩子氣的焦急在他心中大聲喧鬧,要求他立即推門闖入,而逐漸成熟起來的謹慎則要他穩妥等待。他剛剛飽餐了一頓,不需要立刻補充更多營養了,更何況他還可以變回嬰孩。何況,羅蘭和他的夥伴們可能還遠遠地待在這扇門後。假如他們還在,那他們所有的武器都會瞄準他嗎?他們都如惡魔般神速,他很可能被擊中、被打死。
他完全可以等待;不再像個孩子似的想要什麼就非得立刻拿到手才罷休。當然,他用不著繼承沃特記憶中高濃度的恨意。他自己的情感要複雜得多,因沉醉於悲傷和孤獨——是的,他最好還是承認吧——還有愛——而幾至酩酊。莫俊德覺得他想獨自品味這種悲愁,就一小會兒。在這扇門後有充沛的食糧,對此他確信無疑;待會兒他就會去吃。然後,長大。然後,觀望。他會遠遠望著自己的父親,母親的姊妹,還有命定的兄弟埃蒂和傑克。到了夜裡他會看著他們紮營、點起篝火、再圍成一個圓圈席地而坐。他會待在自己的地盤裡往外面觀望。說不定他們也會感應到他,於是神情不安地四顧,疑惑黑暗中究竟躲藏著什麼東西。
他向那扇門靠近,對著它升騰起身軀,再用爪子試探性地敲了敲門。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門上竟然沒有窺視孔。那麼,也許現在就穿過門去才是安全的選擇。沃特怎麼說來著?羅蘭的卡-泰特打算釋放斷破者們,不管那會是些什麼東西(確實在沃特的腦海中,但莫俊德懶得去瞧一眼)。
他們出了門還有一大堆事兒要處理呢——他們大概會覺得那裡的歡迎儀式熱情得都過頭了!
要是羅蘭和他的夥計們已經在那邊被消滅了呢?說不定有埋伏?莫俊德相信,要是果真如此,他必定會有所感知。那會在他的頭腦裡如光震般劇烈震盪。
無論如何,他先休息一會兒,然後再爬出這扇畫著——雲和閃電——神符的大門。那麼,什麼時候破門而出呢?啊,時候到了他總歸會知道的。就偷聽他們的閒扯。就偷窺他們吧,不管他們醒著還是睡了。最關鍵的是,他要看那個人,沃特說的他的白色的父親。如果沃特所言血王已然瘋癲屬實,那麼現在,他就是自己惟一的、真正的父親。
那麼眼下呢?
眼下,就一小會兒,我要睡覺。
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