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他,是否其實就是世間最虛偽可笑,假仁假義之人。
第六部 風雲際會
第一百四十五章 … 破鏡之痕
容謙順著燕凜苦澀的目光,看向自己空蕩蕩的袖子,不覺一笑:“往事已矣,陛下也無需太過在意。從來禍福相倚,現在我身有殘疾,也未必不是幸事。”
燕凜愕然望著他,語氣艱難凝澀:“幸事?”
容謙微笑:“殘疾之人不可立身朝堂,以免有礙國體。天下各國,大多都有同樣的法令。”燕凜低聲道:“容相有大功於國……”
容謙凝視著他,心中暗自嘆息。這些選擇,本都是人之常情。這個孩子,又何以待自己太苛。
“豈有因一人之功,而損律法的道理,若為後世開特例之門,國家規制又有什麼人再肯尊重。”
燕凜默然不語。
容謙卻微微笑笑,伸手輕輕拍拍他那無措地不斷轉動茶杯的手:“陛下,給我一個閒爵,讓我享幾天清福吧。”
燕凜低著頭,呆呆看著自己僵硬的五指,看著空洞洞的茶杯。
就是超品的爵位,又如何?名義的尊貴,俸祿的豐厚,比之真正的權利,誰不知道,其實是一文不值。
良久,他方徐徐抬頭。望著容謙,澀然道:“容相,我對不起你。”
他知道,他對不起他。然而,縱然對不起他,他卻也只得如此。
他從不曾如現在這般正視自己的虛偽和可笑,一邊說著容相有大功於國,一邊卻又把推託的責任重新放到容謙身上去。
容謙是知他為難,所以替他解圍,淡淡然以退讓將他的苦處給輕輕化解。
他替他掩飾。掩飾他的卑鄙,他地無情。他可以順著他的意思,裝作沉重。裝作無奈,裝作不忍心。裝作很內疚……很無辜。可是,如果容謙自己不退讓,難道他就真會大大方方,讓容謙重回朝堂,重為權相嗎?
這樣的自己。這樣地燕凜,真是讓他自己都覺得噁心可笑。
然而,最起碼,他也要抬起頭,看著容謙的眼睛,說一聲對不起。再無情再刻薄再卑鄙再殘酷,現在地他,至少該有勇氣面對自己做過的事,自己傷害的人。而不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是容謙自己的願望。
容謙不覺失笑:“對不起我,那就給我一個大大的封號好了。我想皇上不至於太虧待我吧!”
他越是言笑自若。文…心…閣燕凜越覺心中難受。
他慢慢站起來,沉聲道:“天晚了。再不回去。宮門就要落鑰了。”
就算宮門鎖了,他也不是進不去。只是未免會讓更多地人得知他出了宮,朝堂上難免有些小麻煩而已。雖是如此,兩人方才重逢,他居然沒有迫不及待地要求徹夜長談,而是關了門只說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站起身要走,這種態度讓容謙甚至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釋然。
燕凜心結太深,以前見不著他,一心想見,想不起要細思其它,只滿心的思念期盼,倒也罷了。如今彼此乍然相見,所有的現實問題驟然壓到面前,逼迫得他又不得不繼續選擇辜負,這個事實讓他心中負擔太重,再繼續面對自己,怕是有如坐針氈的感覺吧。
容謙心中暗歎,也起了身:“我送陛下吧。”
燕凜默然點頭,居然自己走到門前,自己給自己開門走了出去。
容謙見他遊魂也似的樣子,終究心中不捨,徐步跟上去,輕輕道:“陛下何必過於自苦,你真覺得你是在負我,而不是保全我嗎?”
燕凜微微一怔,回首看他。
“陛下根基已固,主政無失,朝局安然,我重回朝堂,固然對國家對陛下都未必是幸事,對我自己,難道就一定是好事?”
容謙悠然笑道:“赫赫揚揚,炙手可熱,從來就不是長久之道。今日的決定,於陛下,於我,都是為著十年二十年之後,都可君臣不負的苦心。”
容謙這番話倒是很有道理,只是在這個時候,由他口中說出來,更是叫燕凜心中生愧。
不過,聽到最後,燕凜倏然動容,抬頭死死望著容謙,一時竟是怔怔地有些痴了:“容相,你真的不會再走了?十年二十年,你都不會走了?”
看著好好一個主政多時,城府日深的少年皇帝,語氣如此悽惶迷茫,明明聽到讓他極歡喜地話,卻無措地只剩下驚疑,神情無助地如同一個孩子,就算以容謙的淡然心性,也不覺心頭暗自一酸,幾乎忍不住要象多年前一般,伸手輕輕抱一抱這個孩子,輕輕安慰他:“別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