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控制了蘇婉貞的院子,將盧氏諸人與之隔絕之後,又派人接管了盧家大宅門的幾處門戶看守工作,還長期訂下盧府外,幾處大酒樓大客宅高處,可以一眼俯覽整個盧府的房間,理由是什麼防止有人混水摸魚,乘亂以治病救人為名出入盧府作亂。而事實上,所有揭榜上門的名醫都會被他們一再盤問清查,哪裡會有混水摸魚的機會?
不過,他們行事很隱密小心,絕不聲張,而盧府家大宅大,真正負責管理的都是幾個宗族中極有臉面威望的人,只要他們閉了嘴什麼也不說,其他的盧氏族人又能看出什麼古怪來。畢竟如果蘇婉貞的惡疾確有傳染的可能,宮裡來的使者明面上種種小心之處,倒也可以說得通。
盧老太爺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麼,也不打算去查問清楚。世間事,很多時候,聰明不如糊塗。他只是希望,無論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早點達成,早點離開,早點還盧府一個清靜自在。
然而,這個世界,失望永遠都比希望來得容易。
他沒有等到那些人的離去。他等來的是這一夜,忽然從宅院中心,傳來的喊殺之聲。那聲音來得很突兀,金鐵交鳴,驚心動魄,淒厲呼號,震人心魂。
彷彿有一場驚險已極,恐怖已極的殺伐爭鬥,已然展開,卻又在轉瞬之間,萬物俱寂,不聞聲息。
老太爺顫抖著起床,一邊安慰著這些日子一直與他同住的小英,一邊大聲喊:“來人啊,出什麼事了?”
外頭傳來下人同樣迷茫不解的聲音:“不太清楚,好象是裡頭有人在打架吧,可是一下子就沒了聲息,也許已經不打了……”
老太爺跺足怒喝:“混帳東西!快給我去打探,那到底是哪處院子?”
其實不用打探。他明明感覺得到,那聲音,應該是從蘇婉貞的院子裡傳來的,只是總歸心存僥倖。若真是那
如今忽然沒了聲音,豈不是說,那裡幾十個宮裡出來全部……
心中正在緊張,外間又傳來下人的一聲驚叫,再然後,整個大門砰然碎成四五塊,那個斯斯文文,來給蘇婉貞主治的所謂宮中御醫李大人。此刻滿身鮮血,滿臉猙獰地飛撲而來!
他地眼神死死盯著老太爺在倉惶間護在身後的孩子,如同餓狼看著鮮肉,又似溺水者看著最後一塊浮木。
老人的力量根本護不住驚恐的孩子,在孩子的尖叫聲裡,那李太醫已是一把將人扯到自己懷裡,伸手掐著那小而柔軟的脖子,眼神驚慌而狠毒地看向四周,一邊向外面衝。一邊在嘴裡瘋狂地大叫:“不許再殺我的人,你們全給我住手,我知道你們是誰!再不停手,我就殺了這個……”
聲音戛然而止,手腳發軟的老太爺跌跌撞撞向外跑去,顧不得看一看外間那倒地不起的僕人,直衝到門外。卻見星月之下,那李太醫攤手攤腳倒在地上,而首級卻已咕碌碌滾出數步遠。
他那心肝尖兒上地重侄孫兒正被一個陌生人抱在懷裡,眼睛被那人以一種極輕柔的姿式掩住。看不見這恐怖的血腥。
隔得稍遠,老人眼又花。看不清那人面容。只分辨得出這樣深的夜色裡。那人一件白衣耀眼亮目,成為黑暗中最奪目的存在。
那人目光淡淡。看了看孩子多年來一直掛在胸前的一塊玉佩。臉上的笑容極溫和,說話地語氣也異常溫柔:“小乖。別害怕,沒事了。叫叔叔,聽話,叫我一聲叔叔,我帶你去見孃親。”
七八歲的孩子,已略略有些懂事了,知道今晚的情形不對勁,這個忽如其來的人,也極是陌生。只是,小孩哪有不戀娘啊,因為孃親生病,內外隔絕,他不被准許探視,天天哭鬧,也無法讓家族中這些寵愛他的長輩心軟。此時一聽說能夠見到娘,立刻把所有地畏懼都忘了個乾淨,抬頭脆脆叫了一聲:“叔叔。”
那人縱聲長笑,響徹行雲。轉了身,抱起孩子便向宅院深處行去。
老太爺怔怔地望著,想要呼喚,卻發不出聲音,想要攔阻,卻覺手軟腳軟,動彈不得。那人由始至終,甚至沒有向這邊望一眼,說一句話,卻自自然然有一股威勢迫來,逼得這位敢於力抗宮使來保住自家重侄孫兒地老人,由始自終,一點阻截地行動也沒能做出來。
他只能就這麼呆呆望著那人帶走了盧東籬留在人間的唯一血脈,帶走了盧氏宗族未來地最大依靠。
過不多久,四面八方忽然響起了刺耳地鑼聲,一陣驚天動地地敲,就是睡得再死,沒讓開頭那一陣極短的騷亂給驚醒地人,這會子也得全醒過來了。
而在鑼聲之後,則是極響亮的大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