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做著微小地移動。終又能再次附在他地耳旁。
半閉雙目,他徹底忽視掉把丹田僅存的一絲自保的力氣生生抽走後的瘋狂劇痛,他只以最溫柔最平和,仿若人心最深處囈語般的聲音問:“狄九那樣待你,你可恨他?”
傅漢卿再也沒有回答。
狄九也再沒了力氣,只能定定望著傅漢卿,很久,很久。
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緊閉的雙目之間,眉睫慢慢溼潤。
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極小,極柔的淚珠,慢慢在他眼角成形,徐徐劃落下來。
一生一世。僅此一滴。
那個受苦受傷,渾若無事的白痴,那個不爭名利,只貪安逸地懶豬。那個被他一劍穿心,卻只會記得對他細細叮嚀的笨蛋……
原來,也會傷,也會痛,也有淚。
原來,神一樣強大,神一般超脫的存在。也會痛極落淚,他的淚。也和血肉凡人一樣,晶瑩澄澈。明淨如斯。
狄九依然不錯眼地看著他,艱難得抬手,慢慢地伸出手指,這一瞬,他只是無意識地想接住那一滴淚。
然而,他的手,還不及靠近他的臉,那淚水便已經融在了血痕之中。那樣地晶瑩和明澈,轉眼間也只剩一片刺眼的鮮紅。那些美好與明淨。再也不可尋覓,無可挽回。
頹然放下手,狄九苦澀地一笑。
再也不試圖做任何事,只是靜靜躺著,靜靜側臉望著傅漢卿。
時光一點點流逝,天邊驕陽悄悄移向中天。
萬丈陽光徐徐灑滿在他們全身。
天地間,除了追風錯落零亂的蹄聲,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狄九的心境漸漸安詳平和下去,望著傅漢卿的目光,也慢慢柔和寧靜了。
他與他,能這樣平靜地並肩躺在同一片陽光下,怕也只有這個時候了。
等他有了力氣,便要儘快遠離他,遠遠躲開那心中已現警兆的危險和災劫。
等他醒來了,也不會再多留在他的身旁。在那遙遠的地方,他有朋友一直在等他。
他已再不想傷他,卻也自知,不可能會伸手挽住他。
他也從不曾怪他,卻也同樣不會讓一切回到從前。
那麼,就這樣吧。一個氣息奄奄,一個知覺全無的……珍惜這僅有地相聚時光吧。
閉上眼,他幾乎想要在這樣溫暖的陽光下,學那懶豬一般酣睡一場了,然而,在下一刻,雙目倏然睜開,眼神森冷而殺氣四溢。
咬牙雙手撐地,艱難坐起,他注目死死盯著前方。渾不覺指尖幾乎已帶著血深深扎進地裡。
大地地顫動,分分明明著傳遞著大隊人馬正在迅速接近的資訊。
來地人是誰,是誰?
他幾乎是瘋了般地想要調動內息,卻又痛得全身抽搐不止,若不是生性毅力驚人,絕不肯在別人面前盡露狼狽之態,他幾乎要痛得復又倒回地上了。
就算再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他連三尺童子,怕也打不過了。
無力的感覺充溢全身,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咬著牙,儘量挺直腰,睜大眼,定睛望著前方,等待著那些不速之客露出真面目。
來的人,是誰?
第五部(魔主篇下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 淺灘蝦戲
幾百餘人,幾十條狼狗,五六隻鷹。
一行人浩浩蕩蕩,呼喝張揚,拿著棍子呼喝開道的,捧了食盒背了座椅的,牽著扛帳篷的馬,架著趾高氣昂的鷹,背弓帶箭,佩劍持刀,恭恭敬敬,簇擁了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手裡抱著個遍體雪白,似狗亦似貂的小小異獸,優哉遊哉騎著高頭大馬在中間。
真的是那權貴之家,行圍射獵的大排場,大氣派。
那公子看起來不過二三十許,相貌頗為俊俏。大約是豪貴之家少活動的緣故,膚色頗為白皙,雙目浮亂而無神。乍眼看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紈絝子弟。
周圍從人不時點頭哈腰,插科打諢,逗得那公子頗為開心,說笑不止。忽聽前頭下人喊起來:“王爺,這裡有閒雜之人,容小的們先清場……”
那公子聞言在馬上抬頭遠望,連忙喝了一聲:“所有人不許近前!”竟是策馬越眾而出,飛奔到狄九面前,欣然躍下馬來:“你怎麼在這裡?虧得我好一番找。”
狄九的目光自他身後那浩浩蕩蕩的伴當隨從身上掃過:“找我?”
那公子叫撞天屈來:“我哪兒能明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