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生靈,大多都或多或少受環境影響,一處適宜的居所往往會獲得比他人大得多的便利。或許這種極端的差異,正是間接造就魔族本性中的肆意而好戰的原因之一。
夜箜身為魔君,住地之豐饒不言而喻,對她來講卻沒有任何作用。這處居所早被夜箜下了束縛仙力的咒語,除了他偶爾親自帶她出去散心外,更是不許踏出此地一步。雖然十七間清醒的時光不過兩年,可也足夠讓她對這個院子失去興趣。
於是一個人的時候,發呆成了她最常做的事。
“尊上吩咐,請仙子午後將桌上的茶飲了。”
門邊乍然想起女聲冷冷若水落冰凌,將散亂的神思重新凝聚。抬頭看時見那女子負手直立,五官如描似畫,卻被長年染血給那柔然眉眼覆上一層冰冷戾氣,像是凝固的胭脂,深深絳色風情。
沒有一絲表情的臉與陌生的氣質,卻是熟悉的容貌。
久枉一愣,下意識開口:“朱小小……?”
女子眸光微閃,瞬間便恢復了冷漠無波:“屬下名作木子。”
木子。
久枉微微一怔,繼而瞭然。
魔君夜箜麾下第一助力、魔女將軍木子,竟然就是和憶寒情劫交織入界渡劫的物件麼?
居然……是個魔啊。
不能怪她意外,畢竟情劫這種東西往往生於異數,不同於司命星君寫好的命格簿子,卻是大多針對一人抉擇。而能夠發生情劫交織的,往往命途有所糾葛,又剛好同樣修行到適當關頭。
這樣的機率雖不能說小的基本沒有,但放在一仙一魔之間,卻是罕見。
若是從前聽說這樣的故事,她九成會去打聽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如今的情況,卻容不得絲毫的好奇。
久枉只點點頭,端起茶倒入杯中,像第一次那樣喝了個乾淨。茶中泛著淡淡藥香,卻分辨不出究竟有什麼。
這種她已飲過無數杯的藥茶,味道早已被味蕾記住。夜箜從未告訴她這是什麼藥,而自從第一次詢問未得到答案後,她也不再試圖瞭解。
事已至此,一切好奇都已無所謂。
一百八十天的光陰,便如那過去的十七年那般,悄然流逝了。
【迭墨】發作在一百八十一天的清晨,一夜纏綿過後他終於放開她,久枉疲憊的合上眼瞼,便感覺到熟悉的窒悶與黑暗驟然降臨。
然而這一次,彷彿生命也隨之一同抽盡,再也不能醒來。
她想著,或許此番睡去,就是徹底的終結。
然而意識遊絲般寸寸消逝,卻聽到夜箜近在耳畔的聲音。褪去了常日裡浮華的調子,竟有種滲透靈魂的乾淨純粹。
“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在她耳邊,這樣說。
32
32、(十二) 。。。
久枉沒想過自己還能醒來。
也沒有想到甦醒後,眼前已是另一番光景。
濃暗交織的天色昭示此地正是天魔二界的交結點,無數的神兵魔將在下方交戰廝殺,渾濁的氣息激盪揮斥,方圓萬里草木生而覆滅、枯又重生。視線彼端見到一座山巒,大片的脊土鋒坡滑落消失,地形變更造成的震動隆隆不絕,肉眼可見摧枯拉朽樹木傾倒剝折的破敗景象。
她浮在接近天界的重雲之上,被一個半徑一米的透明結界圍攏其中,抵擋了外面的一切傷害,也將她困於其中無法離開。外壁漂浮堆積的薄薄血霧,透過一指粗的血線與半空那源源不斷放血的仙子接連,另一端直達山巒頂鋒,形成另一個緩緩收攏彌合的巨大封印。
還未成形的,血化封印。
封印血紅,如同被它圍攏、被血肉廝殺徹底淋洗的山頂峰尖,此刻仍有無數天兵前赴後繼,只為削弱那封印中人的一分力量。
她怔怔的站在雲端,身周的結界隔絕了聲音,耳邊空寂,彷彿只在上演一幕無聲的皮影戲。片刻後血化封印供源處的陌生仙子終於蹣跚著跌伏在半空的血線之上,一縷殘魂飛散,在戰場紊亂殺伐之氣充斥的空間裡一瞬消逝,她微微一怔,心下恍然。
生魄靈脈,以魂飛魄散為代價,鎮壓神魔之性的天賦靈脈。
這就是鳳簫神君的底牌嗎?
不,不止如此。
想起昏迷之前夜箜說出的那七個字,還有甦醒前的瞬間感受到體內多出的力量——雖然那力量她剛剛意識到便已被封印,然而那鮮明又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不會認錯。
那是,箜篌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