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爾德突然瞥見了一縷正在飄動的藍色絲線,他不管拉迪索維克的勸告,匆忙地走向那輛馬車,撿起一塊還冒著煙的、也許是門板的木塊,然後大力的扔到一邊去,埋在木板下面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她被焚燒爛了的手臂裡還摟著一個嬰兒,彷彿在她生命最後一刻,她都想用自己虛弱的身子去儘量保護這孩子,可惜,她的努力並沒成功,她懷中的嬰兒已經軟軟地躺在那兒,也死了。
女人附近還有一具男屍,他臉朝下地趴在這片殘骸中,從他的穿著方式和那衣服的華麗,格拉爾德可以判斷出他應是馬車的主人,也是美利隆的一個貴族。懷著能找到一線生機的希望,格拉爾德於是把他的身體給翻過來。
我的天哪! 王子被嚇得連連後退幾步。
在他面前的是一副燒黑的骨骼、咧開的嘴巴和沒有眼睛的黑洞。衣服,面板,肉體,肌肉——這個男人整個身軀的前部——全被燒燬了。
這個世界已變得顛倒混亂了。太陽從天空中落下,地球在格拉爾德腳下滑動。突然,有一雙手緊握住他,並從上面大力摁住他,他感覺到自己已被按在地面上,這時傳來了拉迪索維克的聲音,是風送過來的,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錫達拉……快再來一個。
不! 格拉爾德拼命嘶啞地喊著。他覺得喉嚨好像腫脹了起來,很難說出話來, 不,我很好。是……那個……可憐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壞蛋才有可能—— 鋼鐵怪獸。
我……我很好! 格拉爾德猛地推開他的牧師的手,掙扎著坐起來。他把頭埋在兩膝之間,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他嚴厲地斥責著自己,想用被批評的痛楚感覺來使自己抹掉剛才親眼看到的恐怖現象的記憶。他究竟是什麼統治者?當他的人民極其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已經變得軟弱。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一個助戰者——要比自己作為一個王國王子——還要擁有更多力量。
格拉爾德搖搖頭,想努力使自己從混亂的思維中恢復過來,他現在必須決定好應該乾點什麼事。天哪!有什麼事是他能做得到的呢?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瞥向那個貴族的屍體,隨即又立刻轉開臉,連身子也在發抖。不久,他鎮定下來,咬緊牙關,強迫自己要目不轉睛地盯著剛才那可怕的景象,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樣,那景象果然激起他心中的憤怒,使他那因害怕而變冰涼的血液也因此暖和了起來。
格拉爾德, 拉迪索維克說著在他的身旁跪下, 扎維爾皇帝並不在這些死屍當中,他的任何一個善戰者也沒有。我想你最初是想找到他,你現在還想找嗎?
想, 格拉爾德答道。他很感激這位助戰者,不但看到了他的弱點,而且能十分巧妙地引導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就嚥了咽口水,想溼潤一下自己疼痛的咽喉。 想, 他更堅定地重複了一遍。他把一隻手放在額頭上,令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的作戰板的景象,再做一次,他也能看到敵方的一小群抵抗力量, 他們的位置……是靠近東面。
對。殿下,是靠近東面。 拉迪索維克說。
紅衣主教生硬勉強的說話方式令格拉爾德立刻抬頭望望他,而紅衣主教的目光正聚集在東邊的地平線上,只見那裡有一縷煙正在樹上方升起。
我們還要過通道嗎,殿下? 紅衣主教問,再次提供指引和勸告, 那可能會很危險……
那是毫無疑問的, 格拉爾德回答,迅速地思考著。憤怒與責任感令他增添了力量。他拒絕幫助,自己站了起來,開始堅定而自信地走回那個已被破壞的作戰板, 我們第一次使用這通道實在是一種愚蠢的做法。我們其實可以直接到達這……這裡的中部。 ——他支支吾吾地說,並咬緊牙——
沒準備,沒防衛。但我們別無辦法—— 他停下來,強迫自己冷靜、符合邏輯地思考這件事情。
我覺得我們應該—— 格拉爾德才開始講,就有一位杜察士打斷了他的話,並快速打了個手勢叫他安靜下來。然後,他的同伴唸了一個咒語,一瞬間一個魔法防護裝置把王子與紅衣主教罩了起來,這兩個寬穿黑袍的武術士們也立即升上空中,一個在前護衛,一個在後護衛。
在魔法力量的包圍下,格拉爾德竭盡全力去聽清楚究竟什麼吸引住了他那兩個聽覺敏銳的武術士。最後,他與其說是聽到的,還不如說是感覺的——地面在震動,彷彿一個很重的物體正在附近走動。
鋼鐵怪獸。
和大多數凡人一樣,格拉爾德也考慮過死亡這問題。他曾從哲學角度去討論死亡,與他的私人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