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有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兒了,所以……我不後悔!”安嫤貼在傅睿煊懷中,輕輕搖了搖頭。
明漪的眼淚一瞬間就是決堤而下,她偏頭去抹淚,正好看見陸昭帶著揹著藥箱的陳文源匆匆而來,沒想到陳文源竟來得這般快,明漪愣了愣,繼而歡喜,連忙側了側身子道,“陳大夫,你快來!”
陳文源連忙上前,匆匆放下藥箱,便為安嫤診治,只是片刻後,他搭在安嫤腕上的手,驀地一滯,而後斂下了眸子。
明漪和傅睿煊落在他身上希冀的目光驟然一黯,陳文源沒有說話,只是作了個揖,退到了一旁。
傅睿煊眼中剛燃起的光驟然隕滅。
明漪仍是不敢相信,陳文源能將薛凜救回,能將崇寧帝救回,為何輪到安嫤時,便不成了?
安嫤卻是微微笑了起來,釋然而從容,“算了,這都是命,我誰也不怪,只怪自己,從前做了錯事,如今這般,都是報應。”
“你胡說什麼?什麼報應,你做什麼錯事了?”明漪泣聲道。
“怎麼沒有?你還記得嗎?我以前發過誓的,要待你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好,可是……那時為了牽制薛大都督,我卻動了那樣的心思……”安嫤一邊說著,一邊又是嘔了一口血。
明漪愣了愣,半晌沒有想起她說的是何時,直到回憶追溯到了久遠的小時候,屬於李鳳嬌的小時候,她心口驟然一縮,不敢置信地看向安嫤,撞上的卻是她一雙含淚卻清澈的眼。
“阿嬌……”安嫤低低喚著,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對不起,我早該認出你的。不是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喜好,我的避忌,又怎麼會捨命救我,一次次不計前嫌地幫我……是我不好,我早該認出你的……”
安嫤語無倫次,明漪握著她的手,一個字說不出,卻是淚漣漣,她沒有想到,安嫤竟會在此時,認出她。
邊上傅睿煊到此時才聽明白,卻是驀地紅了眼,終於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般無助,“阿嫤!阿嫤……你不要離開我!不要……你知道的,我沒有你不行。阿嬌……阿嬌也不能沒有你,都過去了,阿嬌快回來了,你再等等,等等她!還有囡囡,還有我們的囡囡,她還那麼小,她不能沒有母親……”他定是以為安嫤已經糊塗了,竟將明漪錯認成了李鳳嬌。
安嫤聽得他的哭聲,轉過眼來,可她雙目已是無神,伸出手來,胡亂地摸索著,替傅睿煊抹淚,可她手上的血,還有傅睿煊眼中不住湧出的淚,卻讓她怎麼也抹不乾淨,只是迭聲著道,“阿煊,阿煊你莫哭!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兒,好好的……為了我們的囡囡,為了我,也為了咱們的大周,和萬千百姓,好好活著,好好地做個明君,我想看你治下的大周,海晏河清,時和歲豐……我能看見的,對不對,阿煊?你會讓我看見的,對嗎?”
她的眼睛似已看不見了,嘴裡喊著阿煊,目光虛無地落在某一處,聲音已是低弱下去,卻還在執著地索要著一個承諾。
傅睿煊死死咬住牙,將哭聲吞下,將她垂落的手拉起,輕輕貼在他的頰上,片刻後,才啞著聲道,“好!我會好好活著,好好做個明君,定讓大周在我治下,海晏河清,時和歲豐,可你也要說話算話,你得看著,看著我,也看著囡囡,看著我們的大周……”
安嫤輕翹唇角,笑了,“我會看著的。阿煊,我不會離開你的啊,我會一直在你和囡囡身邊的。”
傅睿煊哽咽著,低低迴了一個“嗯”,抬起雙臂,將她輕輕環住,貼在她耳邊啞聲道,“說話算話,誰要食言,便是小狗。”
安嫤過了片刻,才笑了起來,“你當你還是小孩子啊,小心孩子們長大了笑話你。阿嬌,你聽,他還和小時候一個樣子,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還是個小孩子脾氣,你要替我看著他啊!”
明漪眼淚決了堤般的滾落,一邊哭著,一邊拼命點著頭,哽咽道,“嗯!”
“……你們看,那是不是我們小時候最愛去玩兒的那株海棠花樹,開花了呀!”安嫤望著某一處,突然輕笑著道。
傅睿煊和明漪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只看到殿外漸黑的天色,又有細碎的雪花隨著刺骨的北風靜靜灑落,花開,卻不是春色海棠。而她說的那株海棠早在多年前便已經死了,只剩一樹枯枝,再未有過花開。
只是,那時海棠花樹下,無憂無慮,歡快嬉戲的他們,定格成了記憶中最美好的樣子,在此時,悄然浮現,成了安嫤生命盡頭,最後的一縷瑰色。
“真好……我也可以隨著風飛出這四方的宮城,飛出望京,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