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醒來時,已是霞色漫天。她在橘色的餘暉中眨了眨眼,半晌才憶起所在何處。 天色將明未明時,他們從金昌虢藏兵的那山中出來,又一路疾馳了二十里才到了這座名為安源的小鎮,進了這家客棧休整。 一夜未睡,又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心神一直緊繃著,體力也到了極限,明漪一沾枕就睡了過去,一直到現在,若非腹中空鳴,她只怕還不會醒。 醒了過來,外頭的動靜便清晰地入得耳中,馬嘶人聲,很是嘈雜,外間隱隱傳來人的交談聲,說的什麼聽不太清,可當中有一把嗓音甚是熟悉,是薛凜。 明漪也睡不著了,索性起了身,整斂襟口,拂了拂衣袖,她推開了房門。 門外庭中,薛凜聽得動靜轉過頭來,目光與她一觸,又轉身與人交代事情。 明漪束手立在簷下,這客棧的土牆修得不高,她站在那兒就能看見外頭不時小跑行進的兵卒,看來是元拓和馮啟奉命調派的兵馬已是到了。 方才與薛凜談話的將官往客棧外去了,薛凜轉身大步朝明漪而來,他身上已換了玄色細鱗甲,大步流星間英氣勃發。 “是不是餓了?”薛凜張口就是問道,“微雨已是給你備著晚膳了。” 明漪有些驚喜,“她們也到了?” “嗯。”薛凜沉聲,“蘭州的兵馬已到,北關那頭也在路上了,我整兵後就要立時出發,你明日天明再啟程回北關!” 明漪點了點頭,仰頭看他,“你萬事當心!”她有一雙甚是好看的眼睛,專注看人的時候,總有種含情脈脈的感覺。 “放心!”薛凜深看她一眼,眼底幽邃深沉,半晌沉聲了兩字,然後退後兩步,轉身闊步而去。 明漪立在簷下看著他的背影很快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薛凜帶兵走了,方才還熱鬧非凡的小鎮一瞬間就冷清了下來。 明漪和胡錦玥、微雨一道用了晚膳,天色也徹底黑沉下來。許是白日裡睡得多,夜裡明漪有些走困,心裡一直掛牽著薛凜那頭。金昌虢那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能藏了那麼多兵,又是個有野心的,也不知道他此行順利與否。 種種思緒盤在心間,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日清早起趕路,她的雲安郡守軍自是一個不少,薛凜還給她派了足足一百人的護衛,加上本身可以以一當十的陸昭兄弟倆,還真是聲勢浩大。 一路往北關方向行進,都是太太平平,未起半點兒波瀾。晌午日頭最烈時,明漪下令暫且尋個地方休整一番,待得日頭西下了再趕路。 有一隊胡人商旅也剛好行到此處,想是與他們一般打算,也歇了腳。 他們這頭人多,又都是身穿甲冑,尋常百姓誰敢隨意靠近? 明漪在馬車內呆得有些累了,便下了馬車活動下手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頭上戴著帷帽,輕紗直垂腳背,面容隱在紗後,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只知道是個身姿婀娜的妙齡女郎。 那胡人商隊中有兩人磨磨蹭蹭上前來,剛剛走到外圍,就被兵卒架起鋼刀攔住。那老者連忙抄著不太熟練的漢話道,“軍爺,我們的水不夠了,不知道能不能討點兒水喝?” 薛凜接管安西以來,一直致力於讓安西富庶起來,去歲與狄人一戰後,為了儘快恢復商貿,還一直讓安西軍在商路上保護來往商隊,因而只是討水,安西軍的兵卒自是不會不給,接了水囊遞給人去灌水,卻仍是警戒著。 明漪突然覺得有人在偷瞧她,驀地抬起眼來,就瞧見了那兩個胡商。 當先正在點頭哈腰謝著安西軍的是個半百老頭兒,他身側那個卻是個青年,看著還有些白淨,明漪目光一過去,雖然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又隔著一層輕紗,他卻也察覺到了般,驀地垂下眼去,倒好似驚惶一般。 明漪蹙了蹙眉心,招了陸昭到身邊低聲囑咐了兩句,便扶著微雨的手重新登上了馬車。 挑開簾布往外看去時,那兩個胡商已經捧著重新灌滿的水囊往回走了。 待得日頭西墜,他們再次上路時,那胡人商隊也動了起來,卻是與他們背道而馳。夜裡歇腳時,陸昭來複命,說那商隊是往樊州去的。 樊州,左鄰北狄,右近吐蕃,倒是與此回生亂的紀州隔著一段距離,想來,是她有些草木皆兵了。 直到一路無險回了北關,明漪已將那一日偶遇的那個胡人商隊,還有商隊裡偷瞧自己的青年都盡數拋到腦後了。 出去一段時間,再回來時,北關城的春色早已盡了,庭中那棵桃樹已是繽紛落盡,只剩一樹深深淺淺的碧色了。 明漪立在樹下,仰著頭在枝葉間找了半晌,脖子都仰酸了也沒有瞧見半個桃子的影兒,終於是嘆了一聲,看來,這果真是棵只開花不結果的樹,她的疏花之策也沒有半點兒見效啊! 可惜可惜,還是沒能過上這伸手就能摘桃的生活。 “夫人,洛姑娘隔壁的廂房已是收拾出來了。”奉玉笑盈盈地上前來回話。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