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確實把憐姬在心裡放了一輩子,那樣一個豔『色』無雙卻又殺伐果斷的奇女子,沒有哪個男人會輕易忘記。
所以二十七年之後,當那一紙書信從西北輾轉送到他的手裡,他一眼就認出了憐姬的字跡。
憐姬,憐姬,趙敬手握書信,竟忍不住淚溼衣襟。
當年憐姬離開洛京雖然早有準備,但她自幼在平康坊長大,已無親人在世,一時無處可去,正巧遇上一隊北去客商,便隨著那商隊一路向北,最終到了雲中。
到雲中後機緣巧合認識了當地豪商田安仁,憐姬豔冠京都的容貌讓田安仁一見之下驚為天人,他商人出身,並不在乎憐姬身份,娶她做了續絃。
雖為續絃,但畢竟也是正妻身份,憐姬婚後便開始打理一些田家事務,就在這個過程中,被她發現了一些不妥。
田家明面上是商人,暗地裡卻做著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憐姬縱然聰慧絕頂,卻也是漸漸才『摸』透了田家的底子,等知道田安仁另一個身份是雲中悍匪時,已經連兒子都生下來了。
那孩子跟著這樣的父親長大,自然也繼承了田家的家業,成了個打著商人幌子的土匪。
就是這個小土匪,卻正是趙敬的親生骨肉。
當年憐姬所以下嫁田安仁,就是因為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為了不叫孩子生下來沒有父親,便嫁入田家,卻不想這田家表面上和氣生財,內裡竟是個土匪窩。
等憐姬發現後悔的時候已經晚了,憐姬在信中寫道,妾如今萬般無奈,不求郎君原諒,只乞郎君大量,救救孩子。
……救救孩子。
那個姓田叫田思朗,人送外號天四郎的土匪頭子,一個月前在作案時被朝廷剿匪的大軍抓個正著,如今被關在雲中大牢,要不是田家傾盡資財上下打點,早就該被砍頭示眾。
憐姬也是走投無路才想到趙敬,她原以為這一生都不會與他再有瓜葛,畢竟她有了兒子作為寄託。
可這個兒子卻被田安仁養歪了,連帶她自己在田安仁死後,也接管田家勢力成了個女土匪。
憐姬並不覺得做個女土匪有什麼不好,縱橫大漠快意恣肆,比她想象的人生還要精彩。
何況她統御屬下只劫財不殺人,就是天四郎她也管束著不叫手上染上血腥。
可這些都是她心裡見不得光的底氣,不管再怎麼覺得沒有傷天害理,她和她的兒子,畢竟成了土匪。
在趙敬光鮮顯貴的身份面前,永遠抬不起頭。
……
趙敬卻沒有想那麼多,他一生得意順遂,唯有在憐姬身上嚐到了心痛的滋味,這時失而復得正是心情激『蕩』,又得知自己還有個兒子,更是歡喜的恨不能立刻飛到雲中。
天四郎,那是他的長子。
是他和憐姬的孩子。
無論如何也要救出來,趙敬動用多年人脈上下打點,甚至連假死脫身的死囚都預備好了……畢竟是作案當場被抓獲的土匪頭子,鐵證如山,想要無罪開釋是萬不可能,劫獄救人這種事趙敬一個文官也做不出來,於是只有將辦法想到了李代桃僵,金蟬脫殼。
他求的只是保住那孩子的『性』命。
只是個土匪而已,又不是謀逆大罪,薊州趙氏加上趙敬吏部天官的面子,雲中上下官員各種關節很快都被打通,趙敬也在洛京等著想見一見這對叫他朝思暮想的母子。
可不想,事情卻在將要辦成時出現了變故,想要將天四郎偷換出來,必然要買通獄卒,當時看押天四郎的一名獄卒是雲中將軍霍己正的好友,趙敬的李代桃僵之計便被這名獄卒偷偷告訴了霍己正。
那獄卒並不知道這件事的幕後是一名朝廷官員,他只當是田家又花了銀子,這次終於買動了哪個上官。
趙敬也並未自己出面辦這件事,而是請託了一位信得過的好友幫他出面,他畢竟身為朝廷命官,前途遠大,這種事怎麼說都是徇私枉法,一旦暴『露』就是前途盡毀。
就這樣,天四郎的命運又回到了霍己正手裡,當時是他抓住了這個土匪頭子,滿以為將他送交雲中官府,一定能將這個聲名在外的悍匪繩之以法,卻不想雲中官員貪腐至此,竟要將那人犯偷偷放掉。
霍將軍頓時大為光火,以雲中匪患為名帶了一營兵駐防雲中城,順便觀看處決天四郎。
有他在雲中坐鎮,趙敬的金蟬脫殼之計便卡住了,他那代為出面的好友火急火燎派人進京給他報信,卻還是晚了,甚至在那好友有意透『露』這天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