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繼續道:“可誰都知道這俱是姑娘母親敏姑娘的主意。她看著千嬌萬貴,諸事不理的樣子,可心思卻如那天空的浮雲,輕靈而極易變幻,無人能猜得透。”
鄒氏的目光變得恍惚:“大家都在猜,到底哪家的王孫公子能有幸得了敏姑娘去……”
“那年大約就是這個時節,也飄著雪,梅花也這樣開著……”。屋外寒氣逼人,屋內的人都隨著鄒姨娘的悠悠話語回到了賈敏昔日做女兒的時節。
十五年前接近新年之時,榮國府接到一條聖命:半個月後送賈氏女兒入宮侍讀於安平公主。
已過了花甲之年的賈母聽了兒子賈赦、賈政的跪稟,凝起兩道略顯稀疏的壽眉:“不知你們怎麼想,我是不同意,敏兒進宮,名義上是侍讀,只怕充盈後宮才是聖上的本意。雖說入主宮庭、陪王伴駕能夠光宗耀祖,但敏兒的身子實在受不了,這不一個冬天還沒過完,眼看著她的病益發重了,你們做兄長的怎麼說?”
長子賈赦聞言回道:“母親的話固是有理,然內苑指名道姓要妹妹入宮,即使我們萬般不願,做臣子的又如何敢抗旨不尊?”言畢便以目向跪在左側的二弟賈政頻頻遞著眼色。
賈政才待開言,眼角餘光已瞥到母親一向慈藹的臉色有了變化。怕母親氣壞身子,賈政臨時改變了已在嘴邊的話:“母親和兒子想到一塊兒去了,雖說大哥的話亦有道理,但做為兄長兒子更擔心妹妹的身體。兒子愚鈍,一切願聽母親吩咐!”
聞言賈母神色略略緩和:“我也知你們怕違了聖命不好交旨,然先皇選擇的新君聽說是最體恤臣下的。咱們還是想法子奏知聖上方好。”說至此輕輕擺手:“我的想法我已告訴了你們哥倆,該怎麼做你們兄弟拿主意吧,反正離了敏兒我也不能活了。”
賈赦、賈政無法,只得辭了母親出來。眾下人站在屋外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邢、王二夫人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賈母看她們一眼:“你們也去吧,讓我在這裡細想想,”邢、王二人忙跟著退了出來。
幾乎同時,環佩聲響,賈敏拖著長長的裙裾自屏風後轉了出來:“母親,我說如何,兩個哥哥都巴不得我入宮,如今你可信了我的話?”
賈母一嘆:“我獨有你一個女孩兒,若有兩個三個的,也還罷了,那宮中雖說繁華至極,可也如噬人的猛獸,你雖說聰明,但未免任性,萬一有個閃失,我縱到九泉也不得安生,你還是讓我消停消停吧。”
賈敏卻柔柔一笑,並將臉頰靠在母親懷內:“可若皇上執意要如此,咱們又如何能抗旨不尊?”
賈母一愣:“難道你情願入宮?”
賈敏仍將首埋在母親懷內,鬢邊斜插的金步搖跟隨頭的晃動搖擺幾下:“母親最知我心,進了那地方,我恐怕連一年也活不了去。”
賈母聞言嘆氣:“早知今日就將你許了你那史表哥。我就不曉得了,王子藤的兄弟你嫌他襲武職一身粗魯。你史表哥可是模樣好,才華也高,賃地好的孩子你為何竟不願意?”
賈敏聞言抬首,美麗的眸中並不見憂懼:“史表哥並非不好,然我已拒絕了王家的婚事,二嫂子雖未明言心上肯定不舒服,我豈能轉首答應表哥的婚事,那不讓王家的記恨於我麼?”
賈母點頭:“也是,只是可惜了你的好姻緣,”忽然又一怔:“不對,你最明理,在大事上更不糊塗,拒婚必有別的緣由。”
“別的原因自有一些,然怕說出來讓母親傷心。”賈敏低頭:“不過還是給母親說一下的好。常言道慧極不壽,我睹那史表哥,神采飛揚桀驁不訓,雖是一個文章詩詞極佳的人,然觀他面色似是福薄之人,恐閻王爺要將他早日拘了去做個左榜右臂,那時豈不是女兒的苦楚?”
聞言賈母一呆:“好好的可咒他作什麼?”畢竟是孃家的侄子,賈母的手臂微微顫了一顫。
見賈敏不作聲賈母又接著道:“事情既已過了,咱們就不提他了,不過今日的事可難死當孃的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老太太,敏姑姑,快看我手裡的這枝梅花,竟是背靠背一對兒對兒長著的。”
賈敏便將頭離開賈母,一雙水目微微閃動了幾下:“這可希奇,快拿進來讓我細瞧瞧。”
皮簾一響,一個細身子骨兒的粉衫丫頭伴著一個面貌如花的美貌女子從外笑吟吟而入:“大哥哥摘給我的,璉兒想要,偏不給他。”
賈敏便站起身瞧了一眼:“果然說得沒錯,還真是一對兒對兒開著的。”說完又笑:“該拿水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