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漢王府花園的地圖,裡面的地勢地形繪製得非常詳盡,甚至標有每一個明崗與暗哨所在點的位置,光從這一點來看,可見李秀樹所費的心血之大,的確出乎每一個人的想象之外。
對著地圖,李秀樹從容地說出了今夜行動的整個方案,他的語調平緩而有力,思路非常清晰,更有一種讓人血脈亢奮的煽動力。何為主攻,何為輔攻,何為佯攻,何人專司擾人耳目,何人專職負責退路……每一個人的任務都非常獨立和明確,當這些非常獨立和明確的任務構成一個整體,就成了一個非常完善和具體的行動方案。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一片肅穆,耳鼓翕動,不敢有絲毫的遺漏,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一股雄雄的戰意。
便在此時,在舷窗之外,江岸之上,有人放聲高歌,聲音悲亢有力,仿如燕趙之士慷慨激昂之風,當聲調升至極高處,那聲音裡帶出了一股濃濃的、讓人心驚的殺意。
船艙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霍然變色,更有數人已然搶上甲板,抬眼望去,只見一條健碩的身影迎風傲立在月色燈影之下。這船上的每一個人無疑都是高手,目力驚人,視線可達數十丈之外,然而奇怪的是,燈影晃動下,他們竟然無法看清此人的真容,這無疑是一件玄之又玄之事,讓人驀生驚悸。
當李秀樹踏出艙門之時,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對方透過虛空飆射而來的眼芒,雖然他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卻能看到對方那深邃而明亮的眸子,宛如寒夜中的兩顆孤星,透出一股無盡的寒意。
李秀樹的眉頭一皺,彷彿感覺到對方那濃濃的敵意,更讓他感到心驚的是,此人本是踏步放歌而來,然而他的身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原地不動,彷彿時間與空間在他的身上已經蕩然無存。
他的心神不由為之一凜,彷彿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雖然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有一種直覺,就是在他們之間,一定見過。
當來人站臨於江岸之時,相距大船不過十丈之遙,歌聲陡然而止,但見來人雙手揹負,身臨江風之中,衣袂飄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灑脫,無論在什麼時候,來人似乎都保持著一種極為寧靜而優雅的氣勢,仿若移動的山嶽,一舉一動,盡顯高手那種從容不迫的凝重氣度,更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儀。
相峙只在一瞬之間,李秀樹很快就打破了這種沉默。
“踏步放歌,浪蕩不羈,不愧為高人風範,不知閣下大駕光臨,有何見教?”李秀樹雙手抱拳,顯得彬彬有禮地道。
來人淡淡一笑道:“能被大爺稱為高人者,在下實在感到受寵若驚,今日前來,只是為了與王爺敘敘舊情,所獻薄禮,不知王爺稱心否?”
李秀樹的臉色陡然一沉,他心知肚明,非常清楚對方所說的薄禮指的是什麼,只此一句話,已經表明了雙方之間的敵對態勢。
“這麼說來,想必你我原來見過?”李秀樹的眼芒一閃,直射向來人的臉際。
“那是當然!”來人淡淡一笑道:“所謂貴人多忘事,此話當真不假,王爺就是王爺,想不到這麼快就把在下望得一乾二淨!”
李秀樹冷哼一聲道:“既是故人來訪,何不上船一敘?”
“在下只怕上船容易,下船難!”來人笑了笑道:“就不知王爺待客之道是以酒水,還是以刀槍?”
李秀樹冷然道:“老夫用何種方式待客,這全在於閣下,是友是敵,俱在閣下一念之差!”
來人道:“王爺既然已經收下了在下的薄禮,那麼依王爺之見,在下究竟是友是敵呢?
李秀樹眉頭緊皺,抬頭望天,對他來說,此刻的時間已是彌足珍貴,他可不想把這有限的時間花費在這口舌之爭上,所以,不管來人是誰,他的背景如何,形勢都已經逼得他絕不能放過,惡戰就在眼前。
“來而不往非禮也!”李秀樹的臉上仿如罩了一層嚴霜,眉間貫滿殺氣道:“請出手!”
“這麼說來,王爺還是把在下視作了敵人!”來人搖了搖頭,口氣似乎不無遺憾。
李秀樹心裡憑生三尺無名之火,有一種被人戲耍的感覺,這在他叱吒風雲的一生當中都非常少見,試問天下,有誰敢這般小視於他?而眼前的此人,卻成了惟一的一個例外。
來人連殺了自己手下七名精英,還來和自己攀談交情,這明明是一種調戲,就算李秀樹城府再深,他也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抖,骨節頓時發出一陣“噼哩啪啦”的爆響,在這相對寧靜的空間中,給人一種十分恐怖的感覺。